礼部主事人得到指令没急于表现,对方在等个合适时机。
歌舞将歇,新轮表演将要上场,此次上来的人有些不同,是四个半大孩童,两男两女,他们身姿纤细,穿着单薄,先给萧毓岚行完跪拜大礼,方才随着轻柔击乐声正式演出。
当男童扛起女童,让女童互相丢碗接并叠加时,洛闻歌后知后觉这是玩杂耍。
在这等场合玩杂耍,礼部主事人是在拿命试探萧毓岚的底线,因宁朝开国定都以来,唯有冬至的寰丘祭天这日晚允许出现这种庆祝方式。
洛闻歌垂眸抿酒,沈爵是生怕萧毓岚看不出他手伸得有多长,这么上赶着找死?
这就实打实错怪沈爵了,因为自持喜怒不形于色的沈阁老看见杂耍小童上来,脸色也微变,他暗含质问的眼神瞬间落在礼部主事人身上。
礼部主事人也是傻眼模样,完美扮演被人坑得憨憨姿态。
与此同时,但凡看出殿内在玩杂耍的人不约而同看向萧毓岚。
萧毓岚既没震怒也没呵斥,神态温柔倾身与皇后说话,看他边看杂耍边指点的模样,应是在和皇后讨论。
这番反应落在在座人眼里,不知将会掀起怎样的事态浪潮。
洛闻歌的感觉只有个:人生在世,全靠演技。
萧毓岚不予反应,自有人强势出声。
杂耍表演近尾声,两个女童放下堆高的碗,接过同伴丢上来的画卷,同时展开,幅写着风调雨顺,另幅则是国泰民安。很是吉利的贺词,只是与今日宴席不搭。
于击乐声余音绕梁未散时,有人豁然起身走到殿央跪下冷声道:“臣恳请陛下重罚此次操办宴席主事人!”
在这人出列的那刻,洛闻歌就有果然是他的感觉。
萧毓岚笑了下,还未说话,礼部主事人连滚带爬到状告人身边,以头叩地好几下,颤声结结巴巴辩解:“陛下饶命,臣、臣明明、明明没备这场表演,不知道它是怎么混进殿内的,陛下,臣冤枉!”
“李大人是说有人瞒天过海,在你不知情时放人进来的?”谢温轩冷冷道。
李大人被问得满头大汗:“臣操办宴席十余年,从未出过错,怎会在这等重要场合安排错表演?”
“那李大人如何解释本该在祭祀宴席上的庆贺表演此时出现?”谢温轩的问话如同他这个人给人的感觉,冷漠锐利,难避锋芒。
李大人被立在锋芒尖上,哪哪都疼,在萧毓岚没出声前,谢温轩有权查问,李大人不得不回答。
李大人擦着额头汗,颤声:“臣真的不知道,陛下若不信,可召见随臣共事的祥公公,问便知。臣敢对天发誓,从未有对陛下悖逆之心,天地可鉴。”
“臣附议。”谢温轩转头诚恳道。
殿内诸多目光纷纷落在萧毓岚身上。
萧毓岚捏着颗葡萄,沉思片刻道:“那就依两位爱卿的意思,李公公。”
李公公领旨小步出去找那位祥公公。
等待总是很漫长,在李大人心里这半盏茶功夫比年还要难熬。
当李公公归来时,李大人眼神里多些希冀,只要祥公公能为他说两句公道话,那陛下就不会怪他,沈阁老也不会对他失望。李大人所有的希望都押在祥公公身上,以他给祥公公的好处,对方没道理不帮他说话。
李公公内心稳如磐石。
“陛下,小祥子已在殿外候着。”李公公柔声道。
“让他进来。”萧毓岚说。
李公公应了声,转身抬高声音:“传小祥子进宫觐见。”
声落下,自殿外碎步小跑进来个低头躬身的人,跪倒在谢温轩身边,瑟瑟发抖:“小的尚膳监掌司小祥子拜见陛下。”
“免礼。”萧毓岚看向谢温轩和李大人,“人来了,想问什么就问吧。”
这是将主事权交出来,做旁观者的意思。
不管谢温轩感觉如何,李大人喜上眉梢,命能保下来了。
谢温轩偏头看向李大人,木着张棺材脸:“李大人请。”
李大人半点不推辞,开门见山:“祥公公,你我公事六七载,关系如何不用多说,今日希望公公能帮我做个证,证明我在这场宴席没安排杂耍艺人。”
洛闻歌能看出李大人暗藏的激动,是对信任之人特有的亲近,但…他看向那位能作证的祥公公,恐怕要让李大人失望了。
小祥子满脸惊讶:“李大人此话何意,是想让小的犯欺君之罪不成?那杂耍艺人分明是李大人不顾小的反对硬塞进来的,还称自己乃是此次接待团主事人,有做主权力,让小的闭嘴,服从安排便是,怎么此时又说这番话?”
李大人脸色瞬间苍白,被谢温轩漠然注视,他的脸又下子涨得通红,指着小祥子破口大骂:“你血口喷人,我何时说过这种话?”
小祥子吓得瘫坐在地,抖着身子害怕道:“难不成李大人想翻脸不认?这事除了你点头,没人敢做。”
“你!”李大人急红了眼,想越过谢温轩手撕小祥子,被谢温轩抬手挡住。
谢温轩微抬下颚,冷峻道:“李大人,陛下及王爷百官们还在呢。”
李大人下意识看向萧毓岚,萧毓岚神态不变,眼神蕴含趣味,像是在看垂死挣扎的凶兽。
电光火石间李大人隐约摸到真相边缘,然而只是那瞬,他猛地转头如恶鬼般盯着小祥子:“我知道了,那些人是你放进来的,你想让我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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