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毓岚踏进房内,他神态和周遭环境很融洽,都是偏冷暗含杀意。
沈如卿小产后身子骨就不太好,挪到冷宫依旧修养在床,身边只有个从沈府带来的侍女画眉在,这姑娘也算忠心耿耿。
萧毓岚看见画眉,眉心微皱:“你先下去。”
画眉不想下去,碍于萧毓岚不怒自威神态,蜷缩着身体退下,多少有些怕他。
沈如卿靠着床头,身上盖着破旧棉花被,脸色惨白:“我在临死前还是如愿见到陛下。”
萧毓岚保持在十步之遥,没再往前:“太后说你要见朕。”
“是啊,我想见陛下。”沈如卿勉强提下唇角,想笑都笑不出来,“好像我见到陛下都是太后的意思,陛下从来没有主动要来看过我。”
“朕不注重这方面。”萧毓岚淡淡道。
沈如卿嗤笑:“是不注重我罢了,我猜陛下知道我今日要说什么。”
萧毓岚也没否认。
沈如卿见状,笑容微微泛苦:“原来陛下真的一开始就知道皇后是洛闻歌。”
“你又是如何得知的?”萧毓岚问。
沈如卿没有隐瞒的打算,平铺直叙:“他身形较徐锦媛要大些,容貌固然出色,眉眼也极为相似,但有个致命地方,他左眼角有泪痣,徐锦媛没有。”
这确实是个很要命地方,萧毓岚记得让影卫假扮时候都是按照洛闻歌模样乔装,那也是一步错步步错。
萧毓岚多看沈如卿几眼:“你也曾想用这点威胁他?”
沈如卿老实承认:“从我下定决心给你戴绿帽那刻,就一直想法子怎么颠覆你的王朝,小时候我很少见到我爹,每次问我娘,爹什么时候过来,娘总说爹还有事没忙完,让我再等等,我就等啊,从早等到晚,天亮等天黑,春天到冬天,一年过去了,我都没等到他,后来我娘病重,终于等到他了。”
萧毓岚皱眉:“你因他公务繁忙而恨上朕?”
这分明就是迁怒。
沈如卿点头,勾唇笑容微冷:“我就想知道当皇帝究竟忙不忙。要是不忙,这皇位让给别人坐也无可厚非。”
“这就是你红杏出墙的理由?”萧毓岚问。
沈如卿讥讽笑道:“不是,我红杏出墙全因为不想嫁给你,更不想在你和我爹间做个没感情的平衡棋子。我知道你并非心意我才册封贵妃,就像你也不心意徐锦媛一样。”
萧毓岚看沈如卿脸上的恨意有些默然,突然道:“册封时候,朕让李公公给你带了封信,你没看见?”
沈如卿眼里闪过丝茫然,继而更为讽刺道:“陛下莫非在无中生有?我从我爹手里只接到一道圣旨。”
萧毓岚不觉得是李公公出问题,那就说明那封信落入沈爵手里。
那倒也不是什么信,只有寥寥数语及玉玺印记。
上面写着若沈如卿有别的想法,大可靠这封信进宫面圣。
从始至终,萧毓岚都没等到沈如卿求见,原以为对方是自愿受沈爵指使入宫,此时来看其中还有隐情,但这对他们而言也不重要了。
沈如卿做下冤孽无法抹去,萧毓岚也不会放人出宫,唯有将她留在这冷宫里自生自灭。
萧毓岚对着沈如卿真没话要说,转身想走,听见沈如卿轻飘飘道:“我要是死了,还请陛下将我送出宫,我不想死后还饱受禁锢,在这先行谢过陛下。”
萧毓岚没应答,往前走几步,又听见沈如卿自言自语道:“陛下要小心沈爵,他不会善罢甘休,记得保护好洛闻歌,能对付沈爵的,不是陛下而是他。”
身后冷宫大门缓缓关上,萧毓岚眼底满是冷漠,神色宛如冰雕,在李公公跟不上步伐里前往凤栖殿。
宣致五年正月初七,皇后因病薨逝,享年十八岁,正是花容月貌好年华,悠远沉重的鼓声响彻长乐城,不多不少正正好四下。
闻鼓声者,举目四望皆震惊,纷纷猜测宫里哪位贵人去了,说来说去唯有皇后。
沈爵正指使管家收拾行李,打算回乡韬光养晦几日,听见鼓声拿书动作一顿,待听清四下鼓声,手里书不期然落地,脸色为之一变,不好。
大理寺牢房内,相对无言的徐家几口人,听见鼓声神色各异,视线不约而同落在出气多进气少的徐锦媛身上,这是提前敲丧鼓?
在都察院忙碌近尾声,将要联合谢温轩抓人的慕容郁听见国丧,合上手里文书,和谢温轩对视,双方眼底浮现一句话:皇后没了?
喝过药本该沉睡的洛闻歌在四下沉闷击鼓声里醒来,眼前朦胧,识海糊涂,他挣扎起来,看见站在窗边朝鼓声传来方向眺望的院使。
他嘴唇微动,思绪逐渐清晰起来:“宫里报丧声,是皇后没了?”
院使没察觉到他清醒,被这猛然出声惊了一把,扭头瞪着他:“你怎么醒了?”
洛闻歌无辜道:“被鼓声吵醒了。”
院使顿时很怀疑自己药方威力,嘀嘀咕咕到他面前:“是没了,这个节骨眼薨逝,那刚刚离京的藩王们又得掉头回城,皇后逝世大典,他们得在场。”
洛闻歌惊讶:“我睡了五六日吗?”
他记得云王曾说过大年初六离城,院使说他们刚离京,那可不是五六日吗?
洛闻歌懊恼揉了下脑袋,一不小心睡那么多日。
院使没留神说漏嘴,暗自生闷气,又见他若有所思起来,没好气道:“想什么?你睡多久和外面没关系,好好养你的伤。”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