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闻歌语调平缓:“和晚辈有关吗?”
“嗯,老夫在想当年若是连你一同发配走, 是否今日结局会不同。”沈爵说。
这是许多人会做的假设,当事情发生时候, 总会下意识设想如果当初怎么做会怎么样。
可惜假设终究是假设, 不会时光倒流回到那时候。
洛闻歌很残忍给出答案:“不会。”
沈爵听他坚决语气, 扯唇很不走心笑了下:“洛公子还真是自信满满,这些日子为帮萧毓岚肃清朝纲,没少费心思,不惜连命都搭进去,可曾想过要什么好处?”
“沈老啊,有时人做事不见得非要回报。”洛闻歌倾身笑道。
沈爵看他灵动眉眼,不知不觉想到另一个人,他微敛神色:“你是无私奉献?洛闻歌,老夫见多无私为他人,最后惨死的人,你可要听听看?”
洛闻歌眉心微皱,意识到沈爵要说谁,他嘴唇微动,到底没有拒绝。
沈爵眼眸里精光乍现,转瞬即逝,再开腔隐有些哀伤:“有个人,上知天文下知地理,谋略出色,若不是遇上个无法在一起的相爱之人,恐怕会在别的地方另有一片新天地,缘分天注定,有时躲也躲不掉,这个人就是遇见了。纠缠半生,最终那人娶妻生子,对他做出假模假样的君主姿态,因为爱,他只能忍受,也因为爱,他又跟那人在一起。”
“一代君王,心里不单是儿女情长,更多的是宏图霸业,那人想要削藩,想要一统宁朝,他帮着,天有不测风云,君主突然驾崩,临终前将不过九岁的太子托付给他,请求他扶持太子能坐稳江山,他答应了,结果落得个被逼自杀下场。若是下黄泉能见到他,老夫肯定要问问,他恨不恨。”
洛闻歌心如止水,不是说对洛曜遭遇不同情,而是他没资格对他人选择指手画脚。
他的缄默不语落在沈爵眼里又是另一番意思。
沈爵面无表情,语气称得上严厉:“你真甘心听我说些无关紧要的琐事?”
洛闻歌表情很淡,像在笑:“那沈老想我问什么?”
沈爵一时词穷,他太聪明了。
两人之间这场谈话就像在博弈,一个明明不想说非要人问,一个明明想知道非逼得人自己说,端看谁技高一筹,先让对方端不住。
而洛闻歌这句问话好似个微妙平衡点,沈爵若是真吐露个两人都感兴趣的问题,那必定要说点儿有用东西,否则谁也不会轻易收手。
若是言顾其他,说半天最终还会绕到这个话题上。
从沈爵见到洛闻歌,作为率先开口的那方,就注定这场博弈,沈爵赢不了。
但洛闻歌想轻松赢,也不容易。因为沈爵不是曹澄,没那么好开口。
沈爵不答,洛闻歌便不再问,手在棋罐里捻出几枚棋子摆在棋盘上,被他随意摆放的棋子像极漫无目的瞎晃悠的人。
沈爵视线不自觉被吸引:“洛闻歌,你为什么会帮萧毓岚?老夫以为你会恨他。”
“我为什么恨他?”洛闻歌问。
沈爵不咸不淡道:“他害死你爹,让你空有才华无处施展,甚至对你不理不睬,难道你就不恨?”
洛闻歌收回手,神色并无起伏:“或许曾经恨过。”
在他未穿过来前,想方设法假扮皇后与萧毓岚见面的反派,必定是恨的。
“老夫有生之年能见到化干戈为玉帛的画面,真是三生有幸。”沈爵冷笑,“当年你爹若是有你一半心胸,不至于连累那么多门生。”
洛闻歌抬眸目光如炬凝视沈爵:“你对我爹有种近乎恨的爱意。”
“胡说!”沈爵倏然站起来,脸色铁青,语气僵硬得再次重复道,“你少无中生有,洛闻歌,你别自己做了龌龊事,就觉得人人都与你一样。”
洛闻歌面不改色,依旧盯着沈爵:“是吗?”
沈爵不畏惧让他看:“洛闻歌,为皇室痴心付出过的不止你一个,下场凄凉的比比皆是,老夫想总有一天你会明白谁是对的。”
“你这意思是我该弃暗投明,帮你扭转劣势,重回权势巅峰?”洛闻歌诚挚发问。
出乎他意料得是沈爵没点头,表情也没透露半分,只淡淡道:“这要看你自己。”
洛闻歌就笑了:“利用闻依依挑拨离间不成,这是要亲自上阵的意思?沈老,省点儿劲,免得回不了乡。”
“你以为老夫如今还想回乡吗?”沈爵眼尖看见浮漂动了,走过去弯腰拿起鱼竿。
洛闻歌收起嬉笑神态,脸色沉下来,东拉西扯一通,净是些废话,沈爵不会说正事。
好在来之前有所准备,不至于心里有落差。
洛闻歌看着沈爵提起鱼竿,鱼钩上面坠着条巴掌大的锦鲤,在空中挣扎求生。
沈爵顺着鱼竿线将鱼抓到手里,细心摘掉鱼钩,在手里掂量两下,又将鱼丢进湖里,接着旁若无人的拿过鱼饵挂好,又将鱼钩抛进水里,等待下一条倒霉蛋上钩。
洛闻歌眼睛微眯,沈爵到底想做什么?
“在你前,谢温轩和慕容郁也来过。”沈爵洗净手,半转身看他,脸上露出些笑意,阴测测地。
洛闻歌不知沈爵提到这什么意思,静默没搭话。
“他们都想知道书房那封信究竟是谁写给我的,也想知道这些年我除派系外,是否有其他帮手,老夫知道,你们想帮萧毓岚坐稳江山,为宁朝开辟盛世,想建立属于自己的丰功伟绩,更想要自己名垂青史,供后世无数人供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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