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越是说得严重,裴子西便越是担心,他从前被保护得好好的,在皇家享受的是富贵安逸,从未如今日这般陷入绝境要他一人面对,他慌了,无助了,便哭了。
“你现在是太后,他是你叔父,肯定有办法的……”
“这……”一见他哭,陈秾月就显得有些为难了,又是心疼的,连身边宫女递上来的帕子都没有接,就用手替他拭着落下的泪。
这落下的哪里是泪,分明就是金珠子。
“子西快别哭了,这哭得我心里难受,我答应你便是了,去求求叔父让他放你去见殿下。”
正说着,外面就进来一人,不是旁人正是陈末年:“再过几日都要登基了,皇上怎么还哭,哭有什么用。”
被他见着这样哭,裴子西觉得很狼狈,自己抬手狠狠擦了擦脸,但是眼里的泪却一时收不住,不管不顾地往外落,倒像是故意犟着脾气不肯认输的小孩子。
陈末年显然从未把他放在眼里,看着裴子西,当着众人的面忽然伸手一抬他的下巴:“瞧瞧咱们这如花似玉的陛下,真是可怜,
哭也好看,哭得楚楚动人,哭得梨花带雨,后宫里面的嫔妃怕也不遑多让,男人爱色相,女人也看皮相,你看太后娘娘多怜惜你。”
陈末年捏着他的下巴硬生生转向了陈秾月,裴子西被这番话羞辱得忘了反抗,面色只余一片空白。
“对太后用美人计,皇上真有心思,不过臣早说了皇上手段生嫩,这么轻易就被瞧出来多尴尬。”陈末年却还不肯放过他,像上次那样故意曲解奚落他,要他无地自容。
这番话故意将裴子西踩低,他容貌是生得颇为秀美姣丽,但从前还从未有人这么说过他……
“还从未有人这样说过陛下是不是?”陈末年洞悉所有,他看着脸上还带着泪痕,眼睫上也挂着泪珠的裴子西说,“那臣来说,陛下比女子还娇,嫩花一样,哭哭啼啼,滴滴答答。”
他说话的时候,不管是高兴或发怒,旁人都不敢吱声或打断,甚至大气都不敢多出,只能默默听着。
陈末年就看着裴子西长睫颤了颤,上头的泪珠弱不胜力的滚落下来,顺着发红的眼角洇下湿润的痕迹。
等他终于放开了裴子西,气定神闲地将手负在身后时,才又说:“臣原想着皇上就要登基了,也该要立一位皇后了,
还想着要找一位怎样的绝色佳人才能入得了皇上的眼,现在看来是谁都不行了,毕竟皇上一人便要艳压后宫佳丽了。”
将人贬够了,陈末年又说:“你以为你哭着求太后有用?除了臣,你求谁都没用。”
要求他?陈末年将他说得一文不值,那样的言辞让裴子西觉得自己在他眼里万分低贱,他也是有傲气的,这么多年养尊处优的他,咬着牙开不了那个口。
陈末年也没有逼他的意思,反倒是也觉得他不开口才好:“记得上次臣说过什么吗,‘反正以后也见不着了’,让你们见了,皇上倒要跟臣翻脸,臣也懒得枉做好人。”
以退为进,拿捏人心,陈末年最是擅长,裴子西确实被他那句“以后再也见不着了”给刺激到,也再顾不得其他,服个软而已,拉下脸而已,尊严比阿虞重要吗?
“朕……朕会记得丞相的好。”他动了动唇,说,“朕求丞相,让朕见一见殿下。”
“见谁?”
“……见长靖王。”
第3章 可我不脏
陈末年带着他去了长远殿,裴虞果然在里面,不过他待裴子西的冷淡,一如那日。
陈末年在外面等着,殿内没有旁人,两人默默无言许久,裴子西才嗫嚅着说:“我听说阿虞受伤了……”
“我很好,皇上不用担心。”裴虞的脸色有些白,但是说话却并没有多虚弱的病气。
两人如此生分让裴子西心中酸涩难受,眼里湿润了又忍下,忽听裴虞问:“丞相还给你了?”
“嗯?”顺着他的视线,裴子西看到了自己腰间挂着的玉牌,便点头应声,“是。”
裴虞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又目光复杂地看了裴子西一会,才缓缓说:“父皇待你是好的,你……”
他没有说完,大概是觉得自己在说什么可笑的废话,及时住了嘴,转而道:“人心变了,是挽回不了的。”
“我没变!”知道他在说自己,裴子西很急迫地解释,“阿虞我没变,你知道我的,我怎么可能和陈末年他们狼狈为奸?”
“我知道你没变。”裴虞很平静地说,“你只是……太单纯了,单纯的白纸,最容易被染脏,这是本性,不是变心。”
“可我不脏。”
“要做皇上,哪有不脏的。”
*
“陛下又是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臣是不是不该让你来看长靖王。”从长远殿出来之后,陈末年就看着神色郁郁的裴子西说。
造成这一切的罪魁祸首就在眼前,裴子西厌恶他喊自己“陛下”,忍不住想要回嘴:“帝王多变,喜怒无常,你不知道么?”
“现在知道了。”
又过了三日。
那日他同裴虞说的话这几日总在他脑中辗转,让他寝食难安,他能说的都说了,裴虞却仍旧是不信他,与他形同陌路。裴子西心心念念着这件事,几日都不得安生。
他还想去见一次裴虞,于是又去央了陈末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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