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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储栖云循声望去,似瞧见曙光,眸光骤亮,慌忙奔向那人,却在行至近处之时,倏然驻足。安风稍慢一步,自后头瞧见储栖云似有异状,也不知怎的,竟也僵住了身子。
    “子茸……”储栖云声音微颤,万般悲痛只可见一斑。
    “小、小师叔?”陆子茸勉力微睁开眼,朝储栖云望过来,似乎想要学从前模样,伸出手拽他衣衫。兴许是因火舌舔舐过,一只小手化作焦黑颜色,稍稍动作,便裂开一道血口。
    储栖云含泪俯身,想要将这孩子揽入怀中好生安抚,却又怕触及伤处,唯有空伸着手臂,柔声安抚他:“子茸不怕,小师叔给你请大夫。”
    陆子茸原本生得白嫩可爱,却因被这一场无情大火吞噬,连容貌都辨认不清。他炸了眨眼,倏然落下泪:“好疼……”
    陆子茸不过才十岁出头的年纪,以后的日子,该怎么活?储栖云肝肠寸断,不忍再看,转身望向安风时已含泪:“烦请安大人为子茸请一个大夫。”
    安风亦是不忍,重重点头,当即命人送这孩子下山就医。
    临走以前,陆子茸似有话要说,急切地张口,却因喉咙钝痛如刀割而说不得半个字。储栖云再度俯身,安抚着少年,柔声道:“不急,慢慢说,小师叔就在这里听着。”
    “师傅——”陆子茸喉管如拉风箱,缓了许久才能断断续续说话,“师傅……在承天台。”
    “承天台……”储栖云听得此言,仿佛暗夜行路时窥见一丝曙光。
    承天台毗邻后山门,若是翻墙而入,兴许还能将人囫囵救出来。刹那间,他心念一动,未等安风等人回过神,兀自飞奔向后山门。
    后山门火势亦不小,储栖云却不曾犹豫,脱了外衣蒙住头脸,纵身翻墙而入。
    青墙之内,承天台方向已为大火所吞没,只听得轰然一声,廊柱倾塌。火星如雨纷纷而下,溅落在储栖云身上,立时便将衣袍灼成斑驳一片。
    储栖云犹不退却,心系师傅安慰,片刻耽误不得,一路奔向火海。
    那承天台旁,尽是大火,苍阳道人倚坐在一隅,一动不动,也不知生死。储栖云避过火星子,径直奔走过去,高声呼唤:“师傅!师——”
    话未说完,声音已哽在喉间,储栖云跪在师傅身畔,抬手去探脉搏,却染得满手鲜血。
    一道伤痕横亘于老者脖颈,此刻正咧开嘴讥笑来者。血如泉涌,浸透苍阳道人胸前衣襟,化作暗红一片。储栖云心间大悲,决眦欲裂,双膝重重磕在地上。
    究竟是谁,下如此杀手?
    虚鹤观不过是一众红尘外清修之人,如何就引得灭顶之灾?
    “师傅——”储栖云泪如泉涌,恨意痛意愤意一齐涌上心间,如惊雷炸裂,“徒儿定要查个水落石出,为你报仇雪恨!”
    “报仇雪恨?”
    一声轻笑自身后传来,谐谑不已。储栖云方要循声望去,骤觉脖颈微凉——一把弓月弯刀已抵在他脖颈,利刃划破皮肉,立时便见一注鲜红自薄刃淌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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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冷月无声爬上树梢头,散落满地银霜。
    眼下已是子夜光景,储栖云未归,萧玉山辗转不眠,不能安寝。
    不知何时起,扣门声响传来,回荡在偌大寝殿之中。萧玉山倚在窗畔合眼小憩,听闻声响,只以为是储栖云归来,忙不迭应声:“进来。”
    王公公轻步上前,躬身一拜,与陛下说道:“安统领求见。”
    也不知怎的,猝然之间,萧玉山心绪繁杂如乱麻,隐约感知到些许不妙:“储栖云身在何处?”
    王公公瞥了一眼陛下,不曾应话,将头脸埋得更低了些:“安大人深夜入宫,为的就是此事。”
    顾左右而言其他必有异处,萧玉山眉宇渐蹙,命他传安风进来。
    安风早已候在门外,听闻传唤,却未即刻进门,而是思量再三,才迈过门槛:“参见陛下。”
    萧玉山心思乱如麻,无心顾及礼仪,只问他:“储栖云傍晚奔赴东离山,现下未归,究竟身在何处?”
    “储先生他——”言辞盘桓于唇畔良久,安风终是说不出口,从衣袖之中取出一件挂饰来,双手高举,跪于地上,“陛下节哀!”
    此言如惊雷自耳畔炸裂,猝然听闻之刻,萧玉山甚至满心茫然。但再经得定睛一看,安风手中所呈之物,不正是那比目鱼?
    萧玉山只似那三魂失了七魄,起身走过去,垂眼睥着木刻配饰,缓缓接来手中。经得一场大火,这挂饰已然颜色斑驳,愈发显得粗陋不堪。
    “今日储先生执意入火场救人,微臣阻拦不及,直至大火熄灭,也未见他归来。”一提及此事,安风心中就沉痛不已,“微臣命人搜遍虚鹤观,最终只寻到一具焦尸,衣衫配饰皆与储先生别无二致。”
    安风不忍再说,只将眉宇深锁,等候萧玉山发话。
    萧玉山沉默良久,平静到异乎寻常,再度启唇说话时连嗓音都不曾颤上一颤:“当真是他吗?”
    只是,他发狠似的攥紧了那一块比目鱼挂饰,直至手背青筋毕露,亦不曾松开。
    安风心有不忍,却不得不如实以答:“除却储先生,虚鹤观中又有谁能穿戴宫中护卫的衣衫?”
    “知道了,下去吧。”说话之间,萧玉山嗓音越来越低,末尾时,仿佛化作喃喃呓语,“寡人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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