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什么。”霍震烨赶紧摇头:“你吃饭了吗?想吃什么?我去买?”
“已经送来了。”白准隐笑,轮椅滚到客厅,阿秀已经摆好了碗筷,桌上几道爽口炒素,正中一道八宝葫芦鸭。
八宝葫芦鸭极考究功夫,要先把鸭子的内脏掏空,再将整鸭去骨,填进海参鸡脯火腿干贝和糯米,扎成葫芦的形状,这种菜都要提前定。
白准笑眯眯,用筷子尖点点鸭子,客气道:“请。”
然后一筷子剖破了鸭子的肚皮,从里面挖出火腿虾仁吃。
霍震烨一下想起虹口仓库死掉的那几个人,薄薄的人皮腔子,流了一地的肠子,他脸都绿了。
他看着白准,这人一定是故意的!
白准依旧笑眯眯,筷尖把虾仁送到嘴里,霍震烨的脸更绿了。
最后霍震烨就只吃了素,他觉得自己半个月都吃不了荤了,白准却心情大好,吃了小半碗八宝鸭。
等沏上茶来,霍震烨喝了一大口,白准越看他的脸色,就越是吃得慢吃得多,他到后来干脆故意愁眉苦脸,好逗他多吃几口。
“你今天怎么不说案子了?”白准手里托着个秘色瓷茶盏,用茶盖撇掉浮抹,放到嘴边轻轻一吹,他还真有点吃撑了。
他抿一口红茶,淡白的唇色沾上茶色,显得气色都活了几分。
霍震烨犹豫了。
白准目光莫测,不着痕迹的扫过霍震烨的西装口袋,指尖一点,黄雀飞起,扎猛子似的扎进霍震烨怀里,钻进他的西装口袋里。
“哎,哎”霍震烨想把小黄雀从袋里丢出来,又怕伤着它,刚摸到它的尾巴毛,被它反身啄了一下,虎口处被啄出一个白印子。
黄雀啣出那张纸,飞到白准掌心中,一抖脑袋,得意洋洋。
这鸟简直恩将仇报,霍震烨瞪它一眼。
白准却挠挠它脖子上的一圈黄羽,点头赞它:“做得很好。”
他看完又把纸叠起来,黄雀小嘴一啄,叼住了又还回去,还要往霍震烨口袋里钻,霍震烨张手抓住它,惩罚似的在手心里搓了两把:“坏东西!”
“骂谁呢?”白准怀疑他指桑骂槐。
“我骂我自己。”霍震烨搬了张小竹凳坐在白准身边:“宋福生夫妻养了个纸人娃娃,那个纸人像是成精了,这是纸扎店的地址。”
“养了一个纸人?”白准脸色不变,有此技艺者都是七门中人,既是七门中人怎么不来拜见他?
“那纸人里,究竟附着什么东西?”霍震烨胆子极大,要不然也不会看见女鬼还想奋力一搏了,可他想到纸娃娃,还是有些毛骨悚然。
“是什么东西都有可能,反正不是他们的儿子。”
“万物之老者,其精能假托人形。”白准慢悠悠啜一口茶,物老成精,成精还要变人形,得花上百来年的功夫,所以对野鬼孤魂来说,没有比纸人更好的附身物了。
纸人当然也会有灵,浓烈的爱意会让纸人越来越“活”。
白准垂眼喝茶,又抬头看向天井。
隔着天井墙,外面传来一下一下踢毽子的声音,小燕拍着巴掌在替阿秀数数,“九十八,九十九,一百!”
五彩的鸡毛毽子在阿秀脚上翻飞,她越踢越高,那毽子就从灰檐上方一隐一现,坐在屋中也能看见。
阿秀踢得越多,小燕的声音就越高:“阿秀!你好厉害呀!你会不会跳皮筋啊?那我教你跳皮筋吧。”
阿秀越来越像活人,就是从小燕那里得到了足够的痴迷,所以她晓得要好看的衣服,学人办家家喝下午茶,踢毽子。
白准没有特意阻止,是因为小燕的心思足够纯净。
“那它为什么要杀人呢?它不是小杰,却杀掉了绑架小杰的绑架犯。”霍震烨不能明白,他原来也以为纸人中附身的就是小杰的鬼魂。
“有人给了它足够的爱,和足够的恨。”白准轻轻揉揉肚子,糯米的东西果然难消化,他好像真的有点吃撑了。
纸人完全承袭了宋夫人对绑匪的恨意和杀意,所以它才会去杀掉绑匪,用的还是残忍虐杀的方式。
“宋福生说它想当人,它要怎么当人?”
白准长睫一阖,打个哈欠。
七爷累了,七爷什么也不想说。
霍震烨纵容的轻笑一声,他推着白准进内室,伸臂将他抱起,放到床上,这么近看,根根睫毛都看得分明。
霍震烨环抱白准,这个“放”的姿势停留的实在太久,白准微睁开眼,浓目望着霍震烨。
霍震烨喉节滑动,被他这么盯着,心口先是一顿,跟着急跳起来。
但他没有放开,白准在枕间微动,大发慈悲地告诉他:“它想要一张人皮,得不到,就会一直找。”
所以宋太太才会拐那几个孩子回家,她在替“小杰”找一张合适的皮。
霍震烨觉得荒谬,同时又觉得阴森:“有张人皮,纸人就能变成活人了?”
白准把头一撇:“不知道。”竹骨披人皮,是门内禁术,行此术者,遭天谴。
“那跟你有关联吗?”纸扎人,七十七,霍震烨直觉这事情没这么简单,这是冲着白准来的。
“有。”白准声音渐轻,说起来他还得承霍震烨的情,如果不是他这么快就追查到了宋家,那个纸人还不知会闹出什么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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