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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别的不说,有白老板在,青帮的人就不敢来闹事。有霍先生在,宪兵队的不敢来砸门乱收钱,什么救火费治安费,一年能省好几块银洋钿。
    像白准这种四邻八舍姓什么都不知道的人,搬回馀庆里来,竟然还收了一桌子礼。
    这些东西,他是不会吃的,阿秀就把果子摆在花篮里,纸人们拿苹果桔子当球一样抛来抛去。
    白准躺在天井的摇椅上,看着城隍庙新修的宝塔尖,听秋风吹过,塔上铜铃“玲玲”作响声,眯起眼睛看庙中香烟升进云天。
    今天的信怎么还不到?
    阿秀拎进食盒回来,把桂花煮栗盛在白瓷碗里,又递给白准一封信,这是她刚才在外面碰到邮差拿到的。
    每天都有一封信。
    白准也不着急吃栗子了,把白瓷碗放在一边,先拆开信。
    信是霍震烨写来的,上面说他已经安顿好了大嫂和侄女,不日就能回家来。
    洪四海和阿生知道霍震烨来香港,一起来拜会他。
    白准先粗看一遍,跟着一边吃栗子一边细看,厚厚一叠,五六张信纸,就写了这么些东西,说香港有什么好吃的,有什么好玩的。
    白准“哼”一声,这纨绔还乐不思蜀了!
    他一把扔了信,竹轮椅转进屋中。
    霍震烨在香港买了一大块地皮,预备建新庙。
    本地人的信仰多种多样,有拜树神的,有拜狐仙的,还也有拜黄大仙的,正经拜城隍的倒很少,新庙修起,香火寥寥。
    洪四海腆着大肚子为难道:“霍七少,这城隍爷要么得是朝廷封的,正经给官衔的。要么就是百姓拥立的,都是流传多年,才能建庙开坛受香火。”
    意思就是随随便便建个庙,请不来真神。
    “咱们赠医给药,送茶舍粥,再教小孩子识字,拜的人不就多了。”这一招是从洋神父那里学来的。
    洪四海眨巴眨巴眯缝眼:“那哪个先生肯到这儿来教书?再说了,谁来当庙祝?”
    霍震烨拍拍洪四海的肩:“我看洪先生就是最合适的人选。”
    洪四海这辈子没学过别的,他又不会做买卖,当铺贩茶跑船全不会,戏班子又才刚立住脚跟,还没开始赚钱,一家人都在吃老本。
    他总不能顶着一门金传人的招牌出去给人算命,好歹在上海,他也是体面过的。
    “七门一门,互相帮衬,我请洪先生来当这庙祝。”这里土地人工都便宜,建房子花不了多少钱,洪四海一家和阿生整个戏班子,都不用挤在码头筒子楼里了。
    洪四海一把搓了搓圆肚子,怪不得师父当年说他是个一辈子能吃开口饭的人。
    要建房子开荒就要请工人,来的人越多,越知道这里租地便宜,虽然是荒地,但捡石头开荒给工钱,头两年还白给种子树苗,不要交租。
    来的人越来越多,霍震烨离开的时候,这块地上已经搭起了木板屋,洪四海还没当上 庙祝,先当了村长。
    这一来一回,四个多月,他走时白准刚点过命香,回来的时候梧桐树的叶子都要掉光了。
    霍震烨安排好后路,才急忙赶回上海。
    船到上海天已经黑了,刚下码头,大雨倾盆而至,霍震烨吸着雨水气,四周一扫,这个天气,也别指望阿啾守在码头等音信了。
    码头又是人又是货,车挤着车,堵得水泄不通,霍震烨着急回家,顶着大雨从码头穿过小巷走出去。
    码头上还人声鼎沸,小巷子里却只有雨声,霍震烨走到半路,听见身后有黄包车的车铃作响。
    他扭头一看,果然有辆空车从巷子那头驶过来,他招手,车停在他面前。
    “去馀庆里。”
    黄包车夫浑身是水,脸冻得煞白,看了霍震烨一眼,请他上车。
    霍震烨刚坐上去,就觉得浑身发冷,但这个季节这个天气,冷也是正常的,他还对黄包车夫说:“麻烦你快些,我多给你加钱。”
    黄包车夫既没回头,也没谢客,拉着车飞快跑起来。
    车夫刚跑起来,霍震烨就觉得不对劲了。
    雨下得这么大,风又这么猛烈,车夫顶着大风雨拉车,速度却一点也不慢,甚至还越跑越快了。
    从车夫的身上,还传来一股江水水藻的土腥气,刚才被雨盖住,现在越来越浓了。
    从码头出来,有很多摊贩点灯,摆摊卖宵夜,四周不该一点灯火也没有。
    霍震烨站起来想跳车,脚却被紧紧禁锢,动弹不得,他低头一看,脚踝不知何时被水藻缠得死死的。
    他大概明白了,这是遇上水鬼找替身了。
    霍震烨掏出打火机点火,水藻吸足了水,根本点不燃。
    车夫恍若未觉,闷头往前跑,那江水腥气,越来越浓了,车轮车棚,全爬满了水藻,像女人的长发一样垂下来。
    刚要缠上霍震烨的脖子,就被金光弹开。
    那些水藻仿佛有生命一般,不能缠脖子,那就往下延伸。
    霍震烨手上没有别的东西,只有一把纸伞,是他离开上海的时候,白准给他的。
    他深吸口气,一竹伞戳向车夫的头,车轱辘还在往前滚,但车夫的头被他给戳了个对穿。
    到这时霍震烨眼前才明亮起来,他已经被带到江边,只差一步,就要掉进黄浦江当水鬼替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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