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山蘅掀起眼皮,幅度极小地翻了个白眼。
他敢保证,要不是这个阴阳怪气的老头是他师父的朋友,自己定会捏个风云诀拍过去,照着他那张俊脸来一下。
“莫要欺负我徒弟。”北山慕瞪了祈阁主一眼。
祈怀玉连忙赔笑。
“师父,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北山蘅望着榻上之人,不觉蹙眉,“自从师父走后,弟子派了无数只灵蝶送信,都有去无回。”
北山慕叹了口气,扶着床沿坐起来,手指按了按喉结。
祈怀玉向陆青伸出手,陆青连忙倒了一杯热茶端过来,祈怀玉将茶递给北山慕,北山慕喝完润了润嗓子,才缓缓开口。
“四十年前……约莫是建和十五年吧,我做了一场法事。”北山慕眯起眼睛,回忆着道:“那场法事使我修为耗尽,不得不陷入沉睡。幸得祈阁主出手相助,这才不至于身死魂消,赴归墟往生。”
他用手指摩挲着茶杯上的雕纹,忽然抬起头,奇道:“你怎么会在这里?”
“我……”北山蘅心里揪了一下,垂下眼睑,轻声道:“弟子没用,收了个徒弟还给折腾死了,这才带着他来求医问药。”
“折腾死了?”祈怀玉闻言看过来,不怀好意地眯了一下眼睛。
北山蘅连忙道:“不是,受了重伤。”
他看了陆青一眼,生怕这不正经的再吐出什么惊世之言,赶在他开口之前,将事情原委详细说了一遍。
北山慕听完,皱着眉问道:“你那个徒弟修的什么内功?”
北山蘅默了片刻,低下头去,面露惭色,“什么都没学,弟子还不曾给他教授武功。”
北山慕揶揄道:“你可真是比我还不负责。”
“弟子之前也想教他习武,可这孩子根骨欠佳,不堪大用。”北山蘅小声解释,“弟子将他捡回来时曾替他疏通经脉,但他天生阳维脉经气滞结,任督二脉无法打通,很难筑基练气。”
“没有武功,怎么可能受了法藏全力一棍,还能不死?”北山慕隐隐意识到有些不对,“你那徒弟现在何处?”
“就在山下陆道长的居处。”
“带我去看看。”北山慕放下茶杯,就要掀被子下床。
祈怀玉一把将他按回去,扭头对陆青道:“青儿,去将人带过来。”
陆青应声出去,北山慕又窝回了被子里。
祈怀玉从博古架上取了一片羽帚,掀开香炉盖子,慢慢悠悠地清理着炉边香灰。北山蘅在房中坐了片刻,站起身走到门口,有意无意地往山路上看去。
“别晃了,晃得我眼晕。”北山慕望着他的背影,幽幽地道:“是去接你徒弟又不是帮你接亲,怎么跟丢了魂儿似的。”
北山蘅尴尬地转过身,“弟子没有。”
“坐下来,同我说说。”北山慕一指床前的软垫,语气温和,“你怎么会和楞严山的人结下梁子。”
“是那老和尚先挑起事端的。”
北山蘅从袖子里摸出那本《流光策》,双手托着递过去,慢道:“弟子无意中从凌波宗手上得来此书,却没料到引来各方追索,那法藏便是其中之一。他将重九掳去,放在金钟牢中施以酷刑。”
“原来是这样。”北山慕伸出手,摸了摸书的封页,随即道:“这本不是教中所藏的那一卷。”
祈怀玉闻言走过来,也将书拿起来翻看着,递还给他,摇了摇头。
“这也不是逝水阁中那本。”
“教中所藏的那部分,应该还在玉婵手中。”北山蘅摸着书脊,轻声问:“师父,陆青说您有办法看这本书上的内容。”
北山慕点头,“有办法,不过我不能独自翻看。”
祈怀玉也搭话道:“要想看书中文字,除了我们俩之外,还必须同时得到九郯可汗、当今圣上和法藏的同意。”
北山蘅顿觉丧气。
直觉告诉他,这本流光策里面的东西,和法藏抓重九的原因一定存在某种联系。
可是看个书还要凑齐五个人,这是什么规矩?
门外传来一阵细碎的脚步声,屋内三人齐齐抬头,就看见陆青背着重九踏进来。他四下看了看,望着北山蘅,面带犹豫。
北山蘅这才发现,祈怀玉的房中只有一张床。
“放这吧。”
北山慕状若无事地起身,从床头挑了一件披上,将床腾开。
陆青将重九放下,让他靠坐在软垫上,北山慕伸出手放在重九后脑,片刻之后,缩回手,面上露出了然的神情。
“我明白了。”
北山慕将手拢进袖子里,在旁边坐下,只是神情并未放松。
北山蘅心里一紧,“师父……”
“此事说大也大,说小也小,只是你要做好心理准备。”北山慕眉心微微蹙起,似有难言之隐。
北山蘅深吸一口气,点点头。
“我怀疑,”北山慕顿了顿,“我怀疑他体内流着龙血。”
“龙血?”北山蘅一愣。
意思是说他捡回来的这个徒弟不是人?
“这个龙血,不是说上古那些龙族,而是指以‘龙之血’命名的一种血脉。”北山慕缓缓道:“就像月神灵脉一样,始于亘古之前,是创世之时神明对人族的恩赐。”
北山慕这话说得拗口。
北山蘅思量了半天,才搞明白他的意思,遂问道:“这龙之血有何特别之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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