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两位在孤山待了太久,说是腻味,许多年前便出山云游,偶尔才回来一遭,如今清楚他们事情的人不多。”谈问舟见萧满神情,忍不住笑,“不谈他们,容我猜猜,殿下此番前来,可是为了佛龛之事?”
“峰主妙算。”萧满朝谈问舟拱手。
谈问舟摇着扇,打量萧满片刻,问:“说来掌门已将佛龛交托陵光君处理,殿下问他,不比问我更好?”
萧满:“……”
上次谈问舟问他是否和晏无书闹了矛盾,他否认了,如今这般行事,算是打了当初的脸,不免有些尴尬。
算了,他迟早有一日会同晏无书决裂,到那时人人尽知他们俩有了矛盾。
萧满在心中轻叹,打算不再掩饰,却听谈问舟道:“只是随口一问,殿下不必放在心上。”
这个话题就此揭过,谈问舟带着萧满走回道殿另一侧,桌上茶已凉,他让道童换上一壶新的,拂衣落座,开门见山:
“不瞒你说,佛龛被带回孤山后,掌门将诸峰峰主都召了过去。我仔细看过一番,封印在里面的东西格外邪性,存活起码千年以上,境界至少太玄上境。”
悬天大陆上境界共五重,分别为抱虚、守一、归元、太玄、太清。
修行如同登塔,越往上走,能够立足之人越少。太清圣人境界是距离飞升最近的一重,如今的悬天大陆,在此境界之人寥寥无几。其次的太玄境亦是难得,像孤山这样的大派,也不过十数位。
更何况太玄上境。
佛龛里的东西至少太玄上境,若是一个不慎,让它得到什么契机,便有可能入太清圣人境了。
这样的邪物何其难办。
“是从何处得来?”萧满不由问。
谈问舟把林雾得到佛龛的经过说了一遍。
听完之后,萧满直觉不对。
禅宗遭遇的不幸他有所耳闻,但上一世,从未听说过有人将被封印起来的佛龛托付给孤山。
事情变得和前世不一样了。
他抚上腕间的佛珠,慢慢蹙起眉头:“禅宗竟镇压着这样的东西?”
“我亦甚为疑惑,此事非同小可,却是闻所未闻。”谈问舟摇摇头,继而想到某种可能:“不过那是千年前被镇压的东西,现今的修行界没有风声,也说得过去。”
萧满细思片刻,问:“可知佛龛供的是哪位佛?”
谈问舟:“辨不清,看不出。”
“残破的封印只是暂时被压制住,后续欲如何处理?”
“这要问晏峰主,此物已交由他处理。”
道殿里又是一阵沉默。沉默过后,听见谈问舟问:“殿下为何对这佛龛感兴趣?”
萧满直觉他在试探,撩起眼皮,认真看着对方:“不是感兴趣,是好奇。我在大昭寺住了将近十年,日夜念佛听佛,算得上半个佛门之人。听闻佛门有此邪物,自然想了解一二。”
旋即话锋一转,反问:“峰主难道不好奇?”
谈问舟笑了:“当然好奇,否则怎会一回到行云峰,就将那佛龛给画在了纸上?”
“峰主画了佛龛?”萧满眼里亮起一抹光芒。
“殿下想看?”
“正是。”
谈问舟起身,羽扇朝前一挥:“请随我来。”
萧满随谈问舟来到后殿书房,见到书案上摊开的一幅画。画得相当详尽,连上面的咒文符纹都清晰可见。
他边看,谈问舟边详细讲述从封印缝隙里溢出的黑雾与根本抑制不住的邪煞之气。萧满听后,开始寻找此物与身上旧疾的关联。
他出生时便染病,久病自成医,对发病的缘由再清楚不过。
此番详述,他似乎抓住了点什么,但那个念头一闪即逝,转瞬即无法捕捉。这种感觉像是在湖岸寻石,分明寻到了心仪的,却一不留神让它落入水中。
可惜那石子细小,连朵水花都未渐起。
心里难受得紧。
“我想,我该去书楼看看。”萧满望着桌上的画,低声道。
孤山藏书堪以一个“巨”字形容。他听晏无书说过,各家各派的经典,但凡能抄录的,这里都有拓本,至于某些不能抄录又无法弄到原本的,则直接以术法造出来,再加以保存了。手段虽无耻了些,但这种时候作用非凡。
谈问舟不赞同:“殿下去书楼,恐怕难找到想找的。”
“嗯?哦……”
萧满适才反应过来,他如今不过是个抱虚中境的低阶弟子,凭借低阶弟子的腰牌,只能在书楼第一层打转,不免气馁。
谈问舟又说:“行云峰上有一座小书楼,集我峰诸代长老弟子的心血智慧所成,虽比不上大书楼,但许多书册都能在那寻见。殿下如果不介意,可以去那里试试。”
“可我并非行云峰弟子。”萧满犹豫。
“行云峰向来不藏私。若是藏私,怎能纳万物?”谈问舟抬袖一挥,笑得洒脱,“我带殿下过去。”
萧满认真向他执礼:“如此,多谢谈峰主。”
小书楼俄顷便至,楼内没有点灯,只在四方角落里悬挂耀石,光芒堪堪照清道路。但修行者目力极好,这样的光线对萧满而言不是阻碍。他顺着指引牌来到目的地,依着名称点了数十本,坐去窗旁,抬手推开窗。
一剪月光如流水般淌进来,照亮地板与书架上深浅不一的纹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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