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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页
    “这么说,你不愿替朕办这件事。”皇帝的语气沉了些。
    下一刻,他不再看晏无书,丢开手中朱笔,坐到书案后那把椅子上,偏头看长窗外的星辰:“那就替朕杀个人。”
    “我已经不是你皇室的刀了。”晏无书依旧不打算听从。
    书案上点着香,袅袅的青烟透过香炉盖上的缝隙飘散出来,溢满整座华殿。
    灯烛在燃烧,风过的时候,那火舌会跟着晃,窗外的星光落进殿中,却与烛光辨不分明。这里太亮了。
    沉默。
    或许不该说是沉默,这里只是充盈着寂静,谁都不想与谁说话,但偏偏,有的东西需要断决。
    约莫过了三四分,皇帝取出一块玉牌。
    这块玉牌材质上算不得多好,雕刻亦有些粗糙,但晏无书看见,神情微微一变。
    他的眼神变得复杂,有讥讽,有嘲笑,有冷淡,有叹息。这样的眼神一刹,一刹过后,他挑了下眉,问:“杀谁?”
    皇帝给出一个名字:“南海刀圣。”
    “人家刀圣在南海岛上一蹲就是三十年,安安分分、从不惹事,你杀他做什么?”晏无书上半身往前倾了倾,似有些感兴趣。
    “他是公认的天下第一,你杀了他,便能取代他,成为新的天下第一。”皇帝重新看回晏无书的眼睛,和他对视。
    “听上去很诱人,但我对天下第一的名号不感兴趣。”晏无书语气幽幽,“这种时候,你应该对我说实话。”
    北苍国的皇帝有片刻犹豫。
    当下一次烛火晃动时,他靠上椅背,严肃又冷酷地说:“刀圣一日在南海,我便一日动不了南境。”
    “杀了他,然后开战,然后让这悬天大陆,每一寸土地都姓晏。”
    晏无书眼底闪过一抹果然如此的嘲弄,轻呵一声,问:“可这和我,又有什么关系?”
    “玉牌。”皇帝将手里的东西往前一丢,送到晏无书手上。
    这一回,晏无书的神情不再生出变化,他手指慢慢摩挲过这块玉,道:“你想清楚了,这东西只能用一次。”
    皇帝道:“换刀圣的命,不亏。”
    晏无书从座椅里起身,伸了个长长的懒腰,当双手垂落时,脸上的表情跟着退去,他面无表情看向书案后的皇帝:“的确不亏,或许你就指望着我,和他同归于尽呢。”
    “此话休提。”皇帝冷冷说道。
    “虎毒不食子?”晏无书问他。
    皇帝没有接这句话,看向窗外夜空中的星辰,道:“你许久未回来,你母后甚为挂念,去看看她吧。”
    晏无书:“陛下,这玩笑开得有点过了。”
    他从椅上起身,玄色衣摆如水滑落,折转之时在虚空里拉出幽幽光弧,稍纵即逝。
    跨过殿门,那个迎晏无书入宫的大太监高声道:
    “恭送二殿下——”
    门扉沉沉合拢。
    虎鼓山。
    山风吹乱林影,晃动一地星月光华。
    鸟雀们都说不曾在山上发现那口钟的踪迹,萧满灵机一动,问它们这山上可有地方不能进去。鸟雀们给出答复,是以萧满如今要去的,便是那几处寻常鸟儿飞不入的地方。
    萧满心中生出些许微妙感觉,觉得这大抵可算作做贼心虚。
    一路走来,山道上唯有他一人的影子,风肆意乱窜,在林里叶间发出呜呜响声,像是嚎哭。萧满在雪意峰上独处惯了,不觉得夜深时分,独自一人行走山间有多可怖,可走着走着,觉察出不对来。
    ——有人偷偷跟在了他身后。是个没有修为的普通人,且从脚步与呼吸判断,还是个年轻女子。
    可若真是寻常女子,作何深夜里偷偷跟着别人走山路?饶是萧满入世不深,亦察觉出这里面的怪异之处。
    萧满放慢脚步。
    他身后的女子亦放慢脚步。
    萧满加快步伐。
    那女子小跑起来。
    萧满干脆停下不走了,那女子闪身躲到一棵树后。
    果然是在跟他。
    萧满不再前行。
    穿行山间的宵风烈了些,掀起他素白的衣角与袖摆,起起落落接连不休,仿佛倏开倏谢的花。
    他缓慢垂下眼,静待那人自行出现,或者离去。
    一息、两息、三息……
    大抵过了十个呼吸的时间,那个女子沉不住气了,从树后走出来。
    萧满以为她会选择转身走掉,但没想到她来到距离萧满仅有三步远的地方,大声问:“你是不是在找东西?”
    这人语气神态理直气壮,言行举止浑然不似偷偷摸摸跟在别人身后的鬼祟之人。萧满觉得更奇怪了,转身过去面朝着她,但没说话。
    她又往前走了一步,手插在腰上,仰着脸说:“我暗中跟了你好久,你东看西看,就是在找东西!”
    萧满仍是没说话。
    他的沉默惹得女子很是生气,踢了块石子到他脚下:“我跟你说,虎鼓山整座山都是我家的,你在山上找到的东西,必然也归我家。”
    “哼,你要是再不理我,别说是值钱的东西,就连路边一棵杂草,我也不许你拔走!听见没有?”
    她语速极快,抬高嗓门,气势汹汹。萧满捕捉到话中某个词,眼眸中闪过一丝光芒,整个人如同被点亮般:“你说整座山都是你家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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