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内的烛火已燃至末端,烛泪千万条流下,摇摇欲坠的灯芯在黑暗中跳动中,将熄未熄。
帐中的喘息和低语声已然渐渐静了下来,火热的情意褪去,二人皆躺在如浮云般锦罗棉被之中,闭目任餍足一寸寸舒缓着方才紧绷的躯体。
沈梒合目,轻轻舒了口气,无声地转身面向了帐子里面。
随即只听身后淅淅索索,谢琻靠了上来。他身上还散发着些许火热,嗓音更是略有些沙哑,此时带着些许笑意蹭了过来呢喃道:“这就睡了?”
沈梒闭着眼睛,轻轻“嗯”了声。
“好罢……我还想和你说说话呢。”谢琻的手指轻轻拂过他的肩颈线条,嘟哝道,“这两天自己睡,都孤寂得很,都没人陪我讲话。”
沈梒沉默了半晌,低声道:“我有些倦了。”
“我知道,早些睡吧。”谢琻打了个哈欠,“你今天怎么了,我总感觉你整个人有点儿苍白,是不是这两天累着了?朝里的事情太忙?是不是还是那个和亲的事——”
沈梒打断了他:“别说这个了,歇吧。”
谢琻一愣,似乎隐约感觉出了沈梒情绪有些不对。但他方才刚刚经历过一场蚀骨的情热,脑子里现在都是一团浆糊,又昏昏欲睡的,奇怪的念头只是一闪而过便消失了。
“嗯嗯行。”他困倦地嘟哝道,“那你转过来呗,我想搂着你……”
沈梒停了片刻,才慢慢地转过身来,靠入了谢琻的怀里。
“你身上真热。”沈梒轻声道。
谢琻心满意足地搂住了他,含混笑道:“正好给我家沈大人暖帐子……”
说着说着,语声逐渐含混,他几乎是瞬间坠入了梦乡。
沈梒躺在他的怀中,在一片寂静无声里静静听着谢琻的心跳,一下下缓慢却又沉重。他慢慢数着他的心跳,企图在这一声声的心跳里找到些安宁感、从而入眠,可是睡意却迟迟不肯到访。
而失眠的他,也只好躺在酣睡的情人怀里,无声又空洞地凝视着黑夜,良久沉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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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月末的时候,洪武帝终终还是决定,将嘉照公主远嫁达日阿赤,以结两族姻好之谊。嘉照公主的生母乃是和答应,身份地位并算不上贵重,故而以嘉照公主来配达日阿赤汗那病重的长子也算合适了。
可那和答应与端嫔的关系最好。有次谢琻入宫的时候,恰巧碰上和答应也在姑母殿里,一见谢琻就忍不住地垂泪。
“怎么就落到了我那苦命儿的头上呢?”她隔着屏风抽泣,哀声道,“达日阿赤……那些个草原蛮族,怎能好好待金枝玉叶的公主?那些嚷嚷着要和亲的人,可还有没有半点良心?”
端嫔也是有女儿的,颇能感同身受,此时也不禁陪着一起拭了拭眼角。
却听那和答应喃喃道:“本想着以我的位份给嘉儿寻不到个位高权重的夫家,便找个家世清白,对她好的便罢……谁想到……”
端嫔轻声安慰着她,谢琻无言坐于下手,只能叹惋。
送走了和答应后,端嫔让人撤去屏风,招手唤侄子走近,牵着他的手叹道:“和答应也是个可怜人儿。只得了一个公主,如今还要送到那种地方去受罪,真的是……现在想想,得亏固骧嫁的早,不然——”
她有些心有余悸地抽了口气。
谢琻安慰道:“姑母和固骧身份贵重,不会的。”
“话也不能这么说。”端嫔叹道,“这宫里的,哪个不是可怜人?进宫几十年,盼的就是这一子半女的有个念想。可到头来,又要和孩子天涯远隔,我这心里想想,有时便难受的很。”
谢琻轻声道:“姑母这话与侄儿说了也便罢了,外人听去可能会起猜忌。”
端嫔拍了拍他的手:“这我知道,咱们就是私下说说。我就是想着,那礼部的沈大人不是和你关系最好吗?这公主送亲的人、或者依仗什么的,你能不能托他帮着关照关照?和答应外面的娘家人指望不上,我也想帮衬她一二。”
谢琻沉默了下道:“公主和亲,礼部祖制自有章程,这点姑母倒是不必担心——”
“你这孩子,怎么还跟姑母打马虎眼儿?”端嫔有些急地低声道,“这送亲的人是否贵重、奁具的明细有多少、随行的侍卫是否是知根知底的,不都要打点?没得找了个无能之辈送公主嫁过去,刚到那边人生地不熟地,公主被欺负了也没法帮衬。”
谢琻叹了口气。其实不同品位的公主出嫁,规章都是不同的,嘉照公主的生母不过是位答应,她本身也没有其他封号,在洪武帝跟前也算不上得宠,若这出嫁仪仗无人管照自然是会显得寒酸点。
“侄儿……会想想办法的。”他末了承诺道。
谢琻自端嫔处辞了出来,心里有些烦闷。他虽打心眼里不赞成和亲之事,但如今文书已下、万事都在准备之中了,这事儿也算是板上钉钉没得商量了,他也只好将所有的顾虑都咽进肚子里。
而更令他苦恼的,是最近沈梒的状态。
也不知是不是忙和亲事宜太累了,最近沈梒总是少言寡语的,脸上也没什么笑模样,整个人苍白单薄得像一张纸片。他愁得不行,每日里给沈梒带进补的汤水滋养着,却又没什么起色,问他有什么不舒服也不说,只说是太乏了。
不会真有什么大病吧?谢琻心里直犯嘀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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