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仿佛是沉进了这雪的泥沼中,雪越来越多,漫过了他的脚脖子、膝盖、腰身直到他的胸前。他憋得喘不上气来,两只手使不上力,在雪地上徒劳地扒拉着。
“师兄!”
“师兄是我对不起你!”
“师兄——!”
那呼喊的声音时远时近,他感到满脸冰凉,不知是落满了泪还是血。在他即将被淹没的最后一刻,一只手扳着他的肩膀,将他晃醒了。
“阿仁?阿仁?你没事吧?”箫丹的脸凑到近前,伸手抹掉了林皓仁满脸的冷汗,“做恶梦了?”
林皓仁呼哧呼哧地喘着气,胸膛剧烈起伏,嗓子里发出意味不明的呻吟。这时候他才注意到,箫丹整个人几乎趴在他身上,把他压得喘不上气来。
“你……”他闭了闭眼,竭力冷静,“青天白日,你是要压死谁啊?”
“我看你好像在说什么。”箫丹站起来,道,“就凑近了想听听。”
林皓仁:“……”
箫丹耸肩:“可惜不是银行卡密码什么的。”
林皓仁抬起手摸了摸自己冰冷的额头,然后挡住眼睛长长松了口气。
梦里太过压抑绝望,令他甚至没察觉到是在做梦。仿佛他真的要死了般,能感觉到身体逐渐冰冷,意识逐渐模糊。
梦里的他,似乎有很多的不甘和后悔,那骇人的大片血迹刺得他双目发疼,内心隐隐抽痛。
箫丹还要去街道办继续帮忙,洗漱完打过招呼就匆匆走了。林皓仁慢吞吞地洗了澡换了身衣服,头上顶着毛巾出了房门,佣人一见他就打招呼道:“林先生早,是要去用餐吗?”
林皓仁看了眼邢瑜的房间门,佣人顺着他的视线看了眼,笑道:“少爷今天起得早,已经在餐厅里了。”
林皓仁内心突然就涌起一股冲动:想立刻见到邢瑜,想听到他的声音,想看他眯起桃花眼对自己笑。
他还没能把这个念头理清楚,身体就已经动了,他一把摘下毛巾挂在脖颈上,脚步匆匆地往餐厅跑去,等进了餐厅,里面只有邢瑜一个人,正优雅地喝着米粥,桌上摆着的平板电脑里小声地放着新闻。
见他跑进来,邢瑜蹙起眉暂停了新闻:“怎么了?”
林皓仁稳了稳心跳,他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只好佯作无事抓起毛巾又擦了擦还湿漉漉的短发,慢吞吞走过去在邢瑜身边坐了:“没事。”
邢瑜狐疑看他:“这么喘还没事?到底怎么了?”
“……做了个恶梦。”
邢瑜愣了愣,随即笑了,桃花眼眯起一个漂亮的弧度,眼下的卧蚕十分明显,让人想伸手摸一摸:“哦,是梦到我了?专程来找我的?”
林皓仁想,好像也不是。他没梦到任何人,雪地里只有自己一个,剩下的就是那大片的血迹,但不知为何,他始终有些心有余悸,想立刻见到这人。
他慢慢平复了呼吸,端过早饭吃了起来:“不记得了。”
见对方不想提,邢瑜也不再多问,沉默地陪着他一起吃饭。偌大的餐厅里只有二人碗盘碰撞的轻微动静,新闻里播报着昨天骇人听闻的“灵异”事件,已经辟谣为恶意炒作,当事主播等人已被刑拘,事件正在进一步调查中。
画面里是警察带走男主播的一幕,镜头晃得很厉害,只匆匆扫到一眼男主播的侧脸,随后男主播被押上了警车。
只要这一眼就够了,网上各种灵异言论自然不攻自破,舆论风向很快被引导为深夜冒险直播题材到底安不安全,会不会涉嫌妨害公共权益等等,各直播平台也被要求内部自查,杜绝此类恶**件再次发生。
林皓仁敏锐道:“警察抓的不是当事人,对不对?只是为了掩人耳目,转移众人注意力。”
否则这种不敬死者的事,全网的键盘侠们不可能轻易放过他。可现实是咒骂男主播不敬死者等言论几乎都被举报了,同类的热搜也都被撤下,男主播的账号也第一时间被注销了。
“是。”邢瑜点头,“找一个相似的人很容易,而且镜头太晃了,又是半夜抓的人,很难分辨真假。网友也不会在意这个。”
“所以那个人其实……”
“死了。”邢瑜放下勺子,优雅地拿毛巾擦了擦嘴,摸出手机丢给他,“我建议等你吃完了再看。”
林皓仁几口喝完米粥,拿过手机点开。
邢天虎发来了几张照片,拍摄地在案发酒店。那个消失在莫子唯房间门口的男主播以及负责摄像的男孩,两人死在了房间里:前者在浴室里,脑袋被塞进马桶里淹死了,他跪倒在马桶前,被堵住的马桶水淌了一地,仿佛一个谢罪的姿势;后者则仰面躺在床上,满面惊恐,身体被从床垫里冒出的弹簧刺穿了。
林皓仁胃里泛起酸水,刚喝下去的米粥差点又吐出来。
如此凄惨的死状,想也知道当时这两个年轻的男孩有多么绝望而不甘。
林皓仁握紧了手机,片刻后平复了心情又接着往下翻。
主播一行是三男两女,另外一个男孩死在了安全通道里,是跌破脑袋死的,脖颈几乎扭了个180度,脚也断了;而另外两个女孩则以互相掐着对方脖子的姿态死在了电梯里。
因为恐惧她们在逃跑时还跑掉了鞋子,一个女孩光着一只左脚,一个女孩光着右脚,电梯厢里满是鲜血和挣扎的指甲印痕,像是她们死死地扒过电梯门,也许是电梯门怎么也不开,生生折断了指甲,最后她们更是互相掐死了对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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