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问白眼底满是赞赏,“如此也好。”
没多久他们就到了北固亭,一下马车才发现他们竟然是最早抵达北固亭的人,颜悦清和颜问白相视而笑,确实是他们来早了。
还没进亭子等人,就从身后传来一阵马蹄,颜悦清心猛地一跳,转头望去,正好看见马背上的沈厉宸,他一身玄色战袍,脸色微冷,明明身处夏季,却像是刚从风雪中走来的一样,但在看见颜悦清后冰雪渐渐融化。
眼底有明显的笑意。
渐渐地人越来越多,朝廷上的一些大臣也来了,让北固亭有了些人气,颜问白取出战出酒当着所有人的面送了出去,沈厉宸双手接过酒杯,一口饮下。
“祝四皇子一路无阻,我等待四皇子平安归来。”颜问白温润的声音响起,接着前来送行的人跟着一起说道:“祝四皇子一路无阻,我等待四皇子平安归来。”
颜悦清也在这些臣子中间,他看见沈厉宸投过来的目光,一遍又一遍地重复着这句话,忽然间他好像明白了上一世沈厉宸为何要看他,那是一匹孤狼前去远方对自己深爱之人最后的目光,还好他现在能够明白。
“四皇子,你一定要平安回来。”颜悦清大声喊着,亲眼看着沈厉宸骑上烈马,即将离去,沈厉宸听见颜悦清的话,没有立刻驭马奔出去,侧身一笑,抽出一把乌黑的匕首,“等我回来。”
周围的大臣一脸见怪不怪,因为他们知道颜悦清和沈厉宸的关系一向很好,沈厉宸说完便像一阵风一样和一队骑兵飞向远方,颜悦清记得,那匕首是他亲手送给沈厉宸的,削铁如泥,为的就是能在战场上保护他。
颜悦清嘴角扬起,收了心,他留在都城最重要的事就是要保证沈厉宸的军队后顾无忧。
他不会再像上一世一样让沈厉宸的军队无粮无草,硬生生将一场明明很快就能结束的战役拖了两年,他的四皇子已经成为一棵能为人遮风挡雨的大树,而他颜悦清绝不是只会躲在这棵树后求得庇佑。
他要与沈厉宸并肩而立,互相保护。
回到府中好几天苏婉舟都十分担心颜悦清,怕他因为沈厉宸的突然离开而消沉下去,可是颜悦清不愧是她的孩子,该吃吃,该喝喝,每天睡得比她还早,按时上早朝,帮颜问白处理一些朝廷上的政事,井井有条,得心应手得不像是这个年纪的孩子。
连续好几天下来苏婉舟才放下一颗悬着的心,颜悦清自然知道他阿娘在想些什么,也不戳破,只是繁忙过后会抽时间多陪陪她,弥补上一世的缺憾。
祈将军下葬的日子很快就到了,因为没有尸首只能做一个衣冠冢,天子沈易章亲自为他墓碑提字,谥号“忠武”将军,并特批葬在离皇陵最近的地方,都城上下默哀三天,各种酒肆茶馆不得营业,以表哀痛。
颜悦清换了一身白,融入街上行人之中,远远就看见祈染捧着祈穆的牌位走在丧队最前面,他能看出祈染受到的打击很大,原来的纨绔和放荡在短短的时间里就被化不开的悲痛覆盖,但凡是认识或了解他的人都明白。
那个肆意妄为的少年,再也回不来了,颜悦清没有真正恨过祈染,更多的恐怕只是同情,
都城百姓站在道路两边默默为祈将军送行,有激动的人更是当街直接大哭起来,颜悦清感受着周围沉重的气息,压得人快要喘不过气来,也不知道是谁在人群中扔出一块石头,搅乱这场宁静的送别,石头不偏不倚正好砸中祈染的额角,血瞬间就顺着脸颊滑落。
可祈染却无动于衷,捧着牌位在乐队的哀鸣声中继续前行,于是有越来越多的石头和其他杂物陆续砸过来,颜悦清看到越发狼狈的队伍再也忍不住,大喊了一声:“恭送忠武将军。”
话一落地人群渐渐沉默,祈染顺着声音在人群中找到了颜悦清,颜悦清眼眶微微发红,又大声喊了一遍,“恭送忠武将军。”失态的百姓这才回过神来,今天是祈穆下葬的日子,而他们竟然差点破坏他的葬礼,让他不得安息。
祈将军要是看到这样的场景该会有多心痛,毕竟祈染是他唯一的孩子,从小护着宠着。
“恭送忠武将军。”
“恭送忠武将军。”
百姓们找回理智,祈穆的死与祈染并无关系,他们不该如此,于是送葬的队伍继续启程,两道百姓一遍又一遍喊着,逝者已逝,活着的人才是最痛苦的。
颜悦清没有在人群中发现沈文轩的身影,或者说他现在正在某处冷眼旁观者一切,对于祈染他从来只有利用,现在祈穆死了,祈染一个不思进取的纨绔子弟便毫无利用价值,他自然不会淌浑水。
悲痛只是暂时,时间是抚平所有伤痛最好的良药,许多人都这样觉得,可颜悦清却觉得并非如此,时间只会让不在乎的人远去,让在乎的人更在乎,更加刻骨铭心。
没有沈厉宸在的日子里颜悦清还是经常会去都城郊外的酒馆,去找唤阑喝酒,听他说一些有趣的故事,最近唤阑收到了一封信,信上却并没有署名,只是写着,“我过得很好,无需再念,往后各奔前程吧。”
颜悦清不用思考也知道是谁写的,他看着唤阑嘲讽地笑出了声,随即便烧了那封“来历不明”的信,火光一点点燃起,带走的是一份执念,也是唤阑对过往彻底抛弃的决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