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运城问:“你当时睡在三少爷的床上?”
常清河的脑袋往地下磕去:“是小的不够警醒,没注意到刺客进屋了。”
“两个人躺一个床上,门栓都不知道插上吗?”梁运城气得吹胡子瞪眼,“你不是跟伯涵好着吗,那他算什么?”他指指常清河。
梁玄琛没有心情交代清楚这件事。
“我怎么生出你这种儿子来!”梁运城站起身,拂袖而去。
梁玄琛不近女色,横竖是不能给梁家传宗接代了,如今还成了瞎子,以后可不就是个彻底的废人了?
常清河走过来坐在床沿安慰他:“三爷,我们遍访名医,一定能治好眼睛的。”
这话他刚刚已经听很多人说过了,然而不知道为什么,内心里跟明镜似的,知道这眼睛应该是好不了了。
梁玄琛道:“给你的荐信放在书桌的第一格抽屉里,你拿了找徐星纬一起去虎贲卫指挥使郑安康处给他看,他点了头才可以,别忘了去军部录名,徐星纬会替你安排。”
常清河没想到都这个时候了,他还惦记着这一桩事,他张了张嘴,几乎脱口而出要承认是自己下的毒。然而最后也只是张了张嘴而已。他知道一旦说出来,即便自己不会人头落地,以后要见梁玄琛也是不可能了。
“三爷,这个时候我怎么能走呢,我留下来照顾您!我要走了,我还是人吗?”
梁玄琛苦笑,“我亲爹都走了,你有什么不能走的,我身边有地空和水空伺候着。你走吧。”
“不,三爷,就当我求你了。”
梁玄琛道:“初八夜里攻城,你不去,怎么立战功,不立战功,怎么有机会出人头地?”
常清河道:“出人头地有的是机会,也不急在这一时,燕王拿下京城,削藩,平乱,还有一堆的仗要打。再不济,我去边关打蒙古人,女真人。您不要在这个时候赶我走。老公爷对您有成见,地空水空那两个是什么货色你心里没底吗?就让我留在身边伺候您,当您的眼睛,好不好?”
梁玄琛叹气,颓然倒回床里,“随便你了。”
听说梁玄琛也遇了刺客,燕王妃十分担忧,急着要来看三哥哥,然而攻城在即,她那边千头万绪的事情走不开。她原在梁府有个奶哥哥叫丰齐的,便特意遣人把丰齐送了过来照顾梁玄琛。丰齐在梁府当差多年,是个牢靠本分的,和梁玄琛也熟,有他来照顾梁玄琛会比较妥当。
燕王妃不来,燕王殿下倒是抛下身边诸多杂事,不管不顾地亲自来了。他遣退了众人,在房内和梁玄琛密谈,常清河忐忑不安地等在外间,不知道燕王府的刺客有没有暴露身份,那人少时与他同在康王府受训多年,若是人家被查出了底细,他自己也决计跑不了。
屋内,韩成玦拿了蜡烛使劲照梁玄琛的眼睛,又用手指在他跟前挥舞,“一点儿都看不见了?”
“完全看不见,刺客不想要我的命,倒是手下留情了。大概我死了梁家要无后了,这人准备给咱们梁家留条根。”梁玄琛自嘲。
“我也亏得阿源当时在我身边,要不然……”
“殿下百忙中能来探望,微臣铭记在心,只是以后要向朝廷效力怕是难了。”
韩成玦放下灯盏,好心劝道:“你不过眼睛瞎了,就把自己当废人了吗?”
梁玄琛道:“你得了天下以后,朝里可有什么职位适合瞎子的?或者我给你算卦卜吉凶,这个我也会一点。”
韩成玦叹气,拍了拍他的背,又靠过去抱住他,“我身边怎么能少了你?我这天下都是你给我争来的。”
梁玄琛道:“你这话可不能让阿源听到,不然她非宰了你不可。”
韩成玦低低地笑出声来,“可就是她,也是你帮我抢来的啊。”
梁玄琛道:“你竟是不喜欢她,得到她只为了让她助你吗?”
韩成玦道:“我当然是喜欢她的。”
梁玄琛道:“那你在她身怀六甲的时候纳妾?”
韩成玦道:“你帮我抢亲,是不是为了拆散她和顾二?我听说你跟顾二常来常往的,你们是不是……”
梁玄琛抬手求饶,阻他说下去,“好了,我们谁也别说谁。”
韩成玦道:“我与阿源,必然生死同穴,相守一生,她是我最重要的人,是我的至爱。只是人生无常,世事难料,你若与一个人在一起了,便能保证从此以后只有他一个吗?”
梁玄琛本来想和他吵的,又觉得没必要,人家现在是燕王殿下,不日马上就要成为皇帝,皇帝三宫六院天经地义,跟他这样的人是话不投机半句多。
韩成玦道:“咱们身边都还潜伏着奸细,连是哪个王爷在幕后操纵都不清楚,你多加小心。”
“你那边可查出来些什么?”
韩成玦起身道:“无妨,反正所有的王爷都要削藩,贬为庶人的。”
他轻飘飘的一句,梁玄琛觉得这气势已经很像皇帝了。
“淮安还有二十五万禁军,张修永带着他们在康王的地界上吃吃喝喝了很久,你不加紧,那二十五万人就是心腹大患。”
韩成玦道:“不然你以为你我遇到刺客是怎么一回事?”
“我总觉得康王做不出这事来。”
韩成玦道:“很多人还觉得燕王不会得天下。”
梁玄琛不说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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