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妨。水空,到公堂后面的书房里取一个黄皮公文出来,就在几案上的锦盒里。”
不久锦盒内的公文被取来,白师爷一看,大吃一惊,“这是朝廷的特许令?”
梁玄琛道:“余安易是太医院出来的,他奉旨在民间寻药试药,这里的黑玉断续草除上贡朝廷,余的朝廷特许由余太医出面售卖到民间,所得银两用途明细都会交予朝廷。我们并非私卖草药,现在赶紧带着这文书去巡抚衙门救人。”
白师爷道:“你怎么早不拿出来?”
“几个来提人的官差,也不知道是否识字,若是随手一撕倒成一纸空文,这山高皇帝远的,一手遮天的事还少吗?总不成再去跟朝廷要一份文书来,那时候明诚都人头落地了。”
白师爷道:“三爷思虑的极是!”
几个人稍作打点即刻出发,去追赶押运林明诚的官差,倒是真让他们半道就追上了。
梁玄琛拦住官差道:“出灵山去卖草药的是我,我算首犯,将我也拿了吧。”
官差们面面相觑之后,果然二话不说将梁玄琛也一并扣了起来。两人被抓去一同投入巡抚衙门的大牢,这一下剿匪有功也不算,因为私卖草药和贪腐要治罪。太-祖皇帝定的数目是三十六两便要杀头,三百六十两便要剥皮,梁玄琛和林明诚命悬一线。
第35章 采菊东篱下
林明诚的贪腐案三日后审理,到了公堂之上,他将梁玄琛交予他的公文呈上,这下私卖烟草和贪腐都不算了,巡抚衙门的几个头头脑脑对着那份公文左看右看,一时有些拿不定主意。
梁玄琛道:“请各位大人验看,公文内朱笔是否皇帝御笔亲批?盖印的是否玉玺?”
“哎呀,这……这……这不是梁……国舅爷!你怎会在这里?”上头有人突然大呼一声。
林明诚一看,只见上首一人五短身材,吊眉梢,三角眼,鼻梁正中有一颗黑痣,一见梁玄琛之后吓得差点跪倒在地。
其他人还不明就里,那人赶紧招呼左右衙役将国舅爷的镣铐除了。梁玄琛看不见,一时也没想起来这把嗓子的主人是谁。
“是我啊,裴英武!国舅爷怎么……你的眼睛怎么了?你竟然看不见?”
梁玄琛见他认得自己,心中一块大石头终于落下,既如此,一切都好谈了。“这个嘛,就说来话长了。”梁玄琛刚被扶起又跪下,提醒道:“裴大人,审案呢,审案呢!”
“无妨,无妨,快起来,国舅爷您坐!您坐!哎呀,林大人也起来,起来起来,我们坐着审,坐着审!”
裴英武先是拉着国舅爷叙了好一番旧,其实梁玄琛跟他压根儿就不熟,只依稀记得此人以前在京城里当过差,好像大家在青楼里照过面,还为花魁娘子争风吃醋过,自然此事不宜宣扬。而且裴英武知道梁玄琛与花魁娘子之间只有纯洁的友谊,这些就揭过不提了。今日遇上简直是他乡遇故知,两眼泪汪汪了。
“裴大人如今升任两广巡抚,在此高就,真是有缘了!鄙人因为目盲,来此地疗养医治眼睛呢,那黑玉断续草的事,乃是奉了圣旨来查办的,顺道把灵山的匪患一并除一除。眼睛不方便,也不好在皇上跟前当差,连平乱都不能了,只好到这穷乡僻壤来,也算尽绵薄之力为皇上分忧。”梁玄琛左一个朝廷,右一个皇上,旁边审案的数人刚刚还趾高气昂,现下简直恨不得卑躬屈膝,来拍国舅爷的马屁。
林明诚坐在一旁插不上话,知道自己是死不了了,且全是卖了国舅爷的面子。
案子审完了,林知县被当堂释放,当夜二人被请去酒楼吃喝了一顿权当压惊,大家感叹了一番时局,又把远近山头的土匪们骂了一遍,最后大人们纷纷称赞林大人少年出英才,治匪患有奇谋,他日必有一番大成就。
吃喝完毕,梁玄琛和林明诚又被送至当地最好的客栈住宿,这客栈比之京城叫得上名号的楼宇丝毫也不逊色,只雕梁画栋一应家具器皿略显浮夸俗艳了些许。林明诚以前被梁玄琛带着在金陵扬州往来,也算是见过一些世面的,便一一与梁玄琛分说了,两人在房内又说了些闲话。
“不成想,到穷乡僻壤当个知县,也是这般不容易,若没有你保驾护航,我这颗脑袋掉几次都不够的。”林明诚感叹,“四书五经里怎都不写这些?”
梁玄琛把他揽在怀中,“咱们在一起,没有过不了的坎儿。”
林明诚道:“你那文书竟是已经得了御批,我记得你前不久刚刚让我写的奏折,是什么时候呈上去的?”
“花了银子快马加鞭特意呈上去的,卖完药材着人在驿站日日等这回执,没有这个,银子我还不敢拿出来分的。银子分完,倒忘了这文书的事,那日公文到的时候你正好出门,还没来得及告诉你。”
“也即是说,你是先去卖了药材,得了银子,文书才到的?”林明诚一头冷汗,“真要追究起来,也是先斩后奏的罪名了。”
“你可收好这文书,以后出去卖药材还用得到。”
林明诚道:“皇上倒是卖你的面子。”
“这点小破事,总还能卖一下面子。”
林明诚看着他英俊的侧脸,他双目不能视物,眼皮便总是低垂,好似成日看着地面想心事,说话十分谦和的态度,与过去第一次见面那意气风发的样子很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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