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千里迢迢追到蜀中本想奚落梁玄琛一番,甚至纵容李明堂去找麻烦,结果事到临头又改主意了。
这一次,他是不是可以再争取到重新做人的机会?
李明堂把梁玄琛伺候得舒舒服服,酒足饭饱,还给两个小厮赔了不是,直说不打不相识,回来以后又将细节绘声绘色地描述给常清河听。
“那就是个人精,我以前觉得你是个人精,遇到他才知道你师承何处。”李明堂边喝着解酒茶,边歪头打量常清河。
“那又如何,再学也学不像,他是君子,我是小人。”常清河品着李明堂带回来的茶。
李明堂不乐意了,“哪有这么说自己的?你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他虽然一身本事,然而是个不思进取的,即不肯辅佐君王,又不好好做学问,光是混日子了。你文韬武略,放眼朝廷上下便是当届的武状元也及不上你,又得今上赏识,未满二十已经是千户,比他有志向多了。”
常清河竟不知道自己在李明堂眼里这么了不得,“真要这么厉害,我怎么没去考武状元?”
“皇上选武状元,是留在身边当大内侍卫的,你毒瞎国舅爷的事他心里有数,怎么敢留你在御前。”
常清河斜眼看他,“你不怕我害你吗?”
李明堂笑眯眯地看着常清河道:“怕,那你会害我吗?”
常清河翻了个白眼,觉得他无可救药。
“对了,他的琴你带回来了吗?”
梁玄琛的琴弦已断,旅途奔波,身边两个小厮又是没用的,是以这琴一直带着却是一直没续好弦。李明堂叫过卫士让人把那断弦之琴拿过来给常大人看看。
“这么宝贝的琴,是他死去的相好送给他的?”李明堂问。
“那相好没死,活得好好的。”说罢常清河补了一句,“女的。”
“你不是说他……”
常清河转头瞪他,“就不许他有女相好?”
“我许不许的又不作数!”
常清河道:“他对女孩子好,但不图人家什么,那是真的好。人家也都拿他当知音的。”
李明堂酸溜溜地重复了那个词:“知音!”
常清河不理会他,只把琴放在案上细细查看,李明堂则盯着他看,“你不懂音律,不会是想亲自修好这琴弦吧?”
“回头去找个琴师来,学着怎么调弦。”他说这话不是对李明堂说的,倒像在自言自语,“不早了,你也去歇息吧。”这话的确是对李明堂说的。
“我为你跑前跑后的,不赏点什么给我?”李明堂半真半假地说道,一脸别有深意的笑。
“我没骂你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就不错了。”
李明堂气结,拍下茶盏离开房间,临出门回头再看的时候,发现常清河只顾着看那架琴,根本也没来看自己一眼。
他盯着看了一会儿,悻悻离去。
常清河第二天去城里找了最好的琴师,让人家帮着续弦调弦,自己则在一旁仔仔细细地边看边学。他学什么都能很快上手,读书也好,抚琴也好,虽然启蒙晚,然而几根弦拨下来,已经有点儿样子了。
“这是架好琴啊!”琴师道。
常清河点点头,“我那位朋友双目失明,抚琴算是难得的消遣了。”
“公子如此费心,也是你那位朋友的福分了。”
“然他因我而双目失明,现在连见都不想见我了,我亦心中有愧,只能竭尽所能做些补偿了。”
琴师轻轻叹息,“这世间恩怨情仇,因缘际会,希望你和你的朋友早日化解怨恨,重归于好。”
“谢谢,借师父吉言了。”
常清河把修好的琴交给李明堂带过去,自然李明堂也不能明说是常清河跑腿办事的,真要说了,估计梁玄琛能将琴劈了当柴烧。
当夜明月小楼,洞庭湖畔琴声婉转,常清河在不远处侧耳细听,看着湖面上氤氲的水汽,他只觉得这琴声凝结着百转千回的愁肠,听得人怆然泪下。
第42章 黑白双煞
常清河要练一支骁勇善战的兵,然而朝廷给的俸禄有限,他自己一个月不过五两银子,还是太-祖皇帝那时候定下的,洪熙帝登基,军饷翻了一番,然而也不过从五两银子变成了十两银子,根本不够花的。千户大人尚且如此,底下的小兵们更加苦不堪言。平时练兵之外还要种地,常清河自己省吃俭用那些钱要分给他们,也完全不够分的。
一句话,他得学会怎么捞钱。
他知道这个道理,然而不知道该怎么捞钱。
梁玄琛知道!
所谓官商勾结,兵匪一家,通过李明堂中间递话,牵线搭桥,木大官人决定与何承望大人合作。
梁玄琛用的是化名,梁字去顶乃为朽木,国舅爷出去经商按国法祖制都是不允许的,所以他得让地空、水空出面去办事。
常清河用的也是化名,军户除了占地戍守,做生意也是不允许的,万一出了事,何承望畏罪潜逃就万事了,牵扯不到他常清河大人。
两人在岳阳楼相约喝茶商谈。常清河很紧张,虽然上次以何承望的名义跟他在马车里算是会面过,贴着那么近的距离看过久别重逢的梁玄琛,然而两人正式邀约却算第一次。出门以前他反反复复折腾自己怎么穿衣打扮,被李明堂嘲笑:“他都看不见,你穿什么样有什么要紧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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