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这么晚了,房间给你收拾出来了,过了今晚,明早再走不迟。”
“不了,营里那么多红白喜事,个个三天两头回家去怎么行,我是带兵的,上梁不正下梁歪,更要以身作则。”
常母见他每次都是行色匆匆,也不多作停留,哪怕弟弟成亲办喜酒都如此,“你下次又要什么时候才能回来?”
常清河道:“你以后和儿子媳妇好好过,没什么事我可能不再来了,吃穿用度我都会定时差人送过来。”
“以后都不再来了?”常母瞪大眼睛,“何出此言?”
“我不回来是为了你俩的安危好。”
常母终于忍不住道:“你给我说清楚,到底与什么人结了什么仇?以后咱家都要这样东躲西藏的?你们兄弟俩从此要姓何了?当初你回家来,说你改名叫清河了,还很高兴的样子,要我以后叫你清河。后来又说你改名叫承望了,连姓都要改,连你弟弟都要跟着改名。我总这样不明不白地带着你弟弟躲一辈子仇家吧?”
常清河道:“皇宫里变了天,七王之乱,你应该也是听说过了。从你当初把我卖……把我托付给殿下起,我就只能过这种刀口上讨生活的日子了。殿下现在是逆贼,我同门的师兄弟都成了党羽,要满门抄斩的。我为了自己,也为了你和弟弟能活命,替朝廷办事去平乱。现在殿下的人要来寻仇,很可能杀了咱们全家。这世道就是这样,不是你死,就是我亡。一人做事一人当,我只希望你和弟弟太太平平地过日子,别的你都不要多问了,好吗?”
常母热泪滚滚,不再说话,只点点头,“好孩子,你去吧,路上多保重。”
常清河刚要再说几句安慰的话,突然感觉屋顶有动静,他猛一抬头,侧耳细听,连呼吸都屏住了。
常母跟着抬头,还没看到什么,突然“咻”一声有暗器破空之声,常清河本能地将母亲推了一把,就地一滚,青砖地上“当当”两声,飞镖射偏了。
“啊!”常母吓得惊叫一声。
常清河一刻也没有停留,把母亲塞在床底,袖子一带熄灭了案上灯盏。屋内顿时暗下来,又几枚飞镖下来,常清河再将母亲一推,飞镖穿透被褥床铺射穿了木板,直钉在离鼻尖寸许的地方。
“躲好,别出来。”说罢常清河一咬牙,伸手摸到飞镖,三两步踏过几案飞身出屋。
屋面上的黑衣人听到动静想要撤离,跑不出三步,他刚刚甩出的飞镖就被常清河回敬过去了。
瓦片稀里哗啦一阵响动,刚刚还轻盈的身体沉重地滚落下来,正摔在前方院落,酒席已经撤了大半,帷幕扎起的地方只剩下半桌稀稀拉拉的客人还在喝酒畅谈,正是梁玄琛李明堂等人。
梁玄琛抄起手边的白玉紫竹杖,眉头一皱。
李明堂更是跳了起来,“大人!出什么事了?”
“来寻仇的!”常清河说罢已经纵身一跃,去追余下的几个黑衣人。
“等等,我去给你拿刀!”李明堂大喊,“别冲动!”
梁玄琛瞪大了盲眼道:“来吃喜酒你还带刀?多不吉利?”
“废话少说,你帮不帮忙?”李明堂气急败坏地冲去马车那边,从车底捆绑的匣子里抽出常清河的佩刀,隔着老远朝常清河抛过去。
结果另一个黑影身轻如燕地腾空再力压千钧地塌下,将常清河的佩刀踩在脚底。
“这把刀你还留着?”来人脚尖随便一勾,将刀握在手里,冷笑道,“这还是你出师的时候我亲手送给你的。你就是用这把刀杀了同门师兄弟的?”
常清河不解释,不反驳,袖中一抖,一条银丝挂着一枚薄如蝉翼的细镖射出,他惯使刀,这样轻盈的武器连李明堂都是头一次见他用。大概也是觉得回家喝弟弟的喜酒随身带刀不吉利,是以袖中藏着这样的武器,只见那飞镖仿佛一条吐着信子的毒蛇,抛则进攻,收则撤退,伸缩自如,疾如闪电。
那黑衣人显然也不是吃素的,他将常清河的佩刀挂在身后,手上长剑挑出凌厉的剑花,剑锋刮擦着银丝,发出齿冷的金属切割刮擦之声。
观战的李明堂是坐不住了,他从马车底下的匣子里抽出自己的佩剑,立刻加入混战。
越来越多的黑衣人涌上来,屋顶打成一团。
梁玄琛知情不妙,点出手杖先进了屋,果然上面刀光剑影的时候,下面正是何承祖小夫妻的洞房。那小媳妇见到各种暗器噼里啪啦雨点般地落下,吓得尖叫起来。
梁玄琛道:“还愣着干什么,快走!”
新婚之夜闹成这样,何承祖手足无措,“我们……我们衣服都没穿!”
“我是瞎子,看不见!”说罢他用手杖扫开几枚射过来的暗器,一手一个拉起小夫妻退到隔壁屋里。
何承祖道:“我哥说你是瞎子,你真不像。”
“现在不是说恭维话的时候,你们找个墙角躲起来,不要出声,屋里蜡烛全部熄灭。”
话音刚落,屋顶被刀砍斧削加上拳脚震踏,已经摇摇欲坠。
常清河手上的银丝毒蛇穿梭往来,一下叼住一人,银丝一端带着手环,看上去只那么轻轻一扯,纠缠在一起的两个人瞬间被切掉了胳膊。这银丝不仅是蛇,更是一把蜿蜒来去,变换多端,行踪不定的利刃。拉扯的余力使两个断臂的黑衣人同时跌倒,沉重的身体撞破了屋面的瓦片椽子,就这么连人带砖瓦,稀里哗啦地落下来,正跌在洞房的花帐中,好好的一张床,也彻底散了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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