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执暗暗吐了吐舌,他不是第一次跟着谢陵祭祖,每一回都有新体验,今年也不例外,还是他背叛谢陵后,第一次面对谢家二老的灵位。
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夜路走多了,他也怕遇鬼,一进祠堂的门,就收起嬉皮笑脸,一本正经地跟在谢陵身后。
谢陵做什么他就跟着做什么,半分也不差。谢陵暗觉好笑,掀袍跪在蒲团上,沈执见状,忙跪在一旁,余光一直往他身上扫。
时不时还眨着眼睛,贼溜溜的,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谢陵也懒得管他,恭恭敬敬地对着灵位磕了三个头,沈执一直学他的动作,不知为何,突然生起一个念头了。
竟然可耻地觉得谢陵是带他见父母,更可耻地觉得方才那三拜拜就算是拜天拜地拜父母了,更更可耻地是,他不要脸地问谢陵:“哥哥,你说我生成这样,爹娘会喜欢我吗?”
谢陵将三炷香插香炉里,闻言侧眸瞥他一眼:“你问我,我怎么知道?要不然你下去问问?”
沈执讨了个没趣,赶紧吐了吐舌溜之大吉,谢陵虽然休值,但该处理的公务一样都跑不了,出了祠堂就回书房去了。
临走前还交代沈执,好好看看书,准备春闱。
沈执脑子放空,胡乱点了点头,调头去前院找阿兮踢毽子了。
没曾想才过午时,管家就急火火
地过来,沈执拦他一问才知,原来是良王殿下亲自登门了。
若正儿八经的算,沈执才是先帝的第九子,良王殿下不过就是个小十,还是个弟弟。
管家拐弯抹角,让沈执去后院里玩,别惊扰了良王,原本他若不说此话,沈执肯定拉着阿兮去后院玩了,可管家偏偏多嘴。
阿兮见他连毽子也不踢了,遂道:“二爷,要不然咱们去后院玩罢,我给二爷缝个荷包,怎么样?”
“我不要荷包。”沈执随手将毽子放在管家头顶,骂了句老东西,抬腿就往上房去。
鬼鬼祟祟地溜了进去,躲在屏风后面,果见一俊秀公子坐着喝茶,没多一会儿谢陵便进来了,两人寒暄几句,元瑾就直奔主题道:“这次多亏了谢大人的赈灾之策,这才解了燃眉之急,我今日来,便是想当面感谢大人。”
谢陵笑道:“殿下言重了,为朝廷办事,是臣的职责所在。既然解决了西境雪灾,也算是让万千难民过个好年了。臣不敢言功。”
沈执撇嘴,心里极不喜欢官场上迎来送往的客套话,总觉得虚伪恶心,他忍不住盯着元瑾,想在他身上盯出两个洞来。
也不知道是怨恨,还是羡慕,心里闷闷的难受,下意识攥紧了拳头,身后忽传来霜七的声音。
“什么人在那?快滚出来!”
谢陵同元瑾双双望了过来,沈执大吃一惊,暗叫了句糟糕,忙要逃跑,可随即被人从后面一脚踹了出来,整个人压趴屏风,摔得那叫一个七荤八素。
元瑾蹙眉道:“怎么是你?”
沈执万分尴尬,就想挖坑把自己埋一会儿,却听谢陵道:“还趴着做什么?不赶紧起来见过良王殿下?”
他又转头,笑着同元瑾道:“舍弟谢初黎。”
沈执懂了他的意思,拱手拜道:“谢初黎见过良王殿下!”
天底下谁人不知,沈执就是谢初黎,谢初黎就是沈执,可谢陵执意如此,不过是在人前维护沈执的颜面,毕竟“沈执”已经被贬为庶人了。
元瑾岂是那种糊涂蛋,怎会不明白其中关窍,暗暗纳闷谢陵为何要放过沈执,可明面上却笑得春风和煦:“原来是谢二公子,久仰久仰!”
他话锋一转,又笑着道:“谢二公子
方才为何行那般大礼,让人好生意外,幸好中书令大人在此,否则我还当是哪家小厮,这么不懂规矩。外客还在就敢私闯前厅了。”
沈执抬眸,故作差异道:“这里本来就是我家,还有什么地方是我去不得的?”说着,他又凑到谢陵身侧,“哥哥,你说是不是?”
谢陵低头抿了口茶,闻言放下茶杯抬眸望他,笑意吟吟道:“是啊,本来就是自己家,有什么地方不能去的。”顺手拍了拍沈执衣衫上的灰尘,“有没有摔伤?”
元瑾脸色难看起来。
沈执:“没事,那屏风忒不结实了。”
谢陵点头:“嗯,回头让人烧了罢。”
沈执暗喜谢陵帮自己说话,遂笑道:“既然哥哥有要紧事要同良王殿下商议,我这便下去了,告辞!”
他飞快地说完,赶紧要退下,元瑾跟着起身道:“天色不早了,我府里还有些要紧事,就不多打扰了。”
谢陵道:“既然如此,那臣派人送一送殿下。”
“不必了,外头天寒地冻的,听闻谢大人身子骨大不如前,还请留步罢。”元瑾不动声色地瞥着沈执,又笑道:“若不然,谢二公子送一送本王?”
沈执估摸着元瑾有话要同他说,遂比划了个请的动作,两人刚至府门口,元瑾就迫不及待道:“沈公子好手段啊,仗着自己同中书令大人一母同胞,什么腌臜事都敢做!也不知道何为自重!”
沈执心想:“我同你才是一母同胞,而且还抱在一块儿八个多月的亲兄弟。”
明面上却低笑道:“这是我们谢家的家事,就不劳良王殿下费心了,有空就多想想西境赈灾之事,大过年的,我哥哥忙得很,没那么多闲情逸致应付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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