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快。”纱缦华在一旁轻轻叹了一声。
这一战确实的极快的,郦觞在小孤山以三千轻骑对姜商一万兵甲,出其不意,以快打快,将敌方主力尽数折在了山里,余下俘虏则全部就地歼灭。
而这一次,距离古越与前燕之间那天怒人怨的荆鸣山一战,还有大约三月。
君长夜盯着,直到大军全部进了城,才偏头对纱缦华道:“进去吧。”
然而,待进到皇城之内,二人才发现,方才进城的大军竟未直入兵营,而是盘踞在皇城内门口附近,这支队伍本就浩荡,加上周边围着看热闹的百姓,硬是把进城的路堵了个结结实实。
君长夜隐在围观的人群之中,被周围人推搡着往前挤,他不动声色地顺着前倾力道寻找最合适的流向,不一会,竟给自动推到了相当靠前的位置,获得了一个围观的绝佳视野。
他发现纱缦华没有跟上来,却也并不着急,只是回头一望,便看到少女已然站到了后方一栋酒旗招展的高楼上,见君长夜看她,便抬眸冲他盈盈一笑。
若说君长夜占领了吃瓜群众的绝佳视野,那纱缦华所在之处,便是土豪们为炫富而一掷千金砸下的豪华VIP殿堂级包厢。
二者显然不可同日而语。
此时此刻,少女已然收了外罩的红纱,露出内里绣金线的纱丽华裙来,将她身旁那位摇着扇子装潇洒的纨绔公子迷了个七荤八素,直想大献殷勤。他见纱缦华的视线一直在楼下的君长夜身上,便冲后者狠狠瞪了一眼,言下之意是小子哪凉快哪呆着去,别耽误本公子与美人风花雪月。
就这么一会的功夫,纱缦华便能凭着美色勾搭上肯心甘情愿听她差遣的冤大头,看来即便她此行的手段不是君长夜此前所想,也当与那相差无几。
既然如此,便犯不着为她操心了。
在平日里常与君长夜同行的人中,洛青鸾爱耍大小姐脾气,萧紫垣是个闯祸精,月清尘就更不用说了,他就算什么都不做,君长夜都想时时刻刻分心关注他在看什么,对什么感兴趣,有没有被什么不怀好意的人盯上接近之类的。
因此,君小同学虽然年纪还不大,却常常是绝尘峰小分队里最操心劳力的人。
但这次的队友却出奇的省心,完全不需要君长夜分心去管,既然如此,他便乐得自在,将目光从楼上收回,聚在周围看热闹的人民群众普遍认为最热闹的地方。
寻常百姓平日里见一个活的朝廷命官已是稀罕至极,这次一下见了两个,其中一个还是宫里出来的人,就别提有多激动了,自然纷纷拖家带口出来,边嗑瓜子边兴致勃勃地观看。
遑论那自宫里出来迎接的,还是一位眉目如画的女将军。
女将军横跨在白马上,手握□□,枪上鲜艳红缨随风飘摇,她身穿银甲,外罩洁白羽衣,显得英武不失轻盈。
她定定看着对面衣袍被鲜血染透的男子,道:“恭喜将军得胜回城。”
“谢长公主殿下。”她对面那男子懒洋洋回应道,态度竟是疏离又傲慢的。他一步跨下马,顺手从马背上抄起个什么血淋淋的东西,放在手里略微掂了掂,便向长公主走过去,漫不经心地问:“长公主来做什么?”
就是这样往前走的几步,让君长夜瞥见了他的侧脸。
出乎意料的,那在正史中千载难得下凡的一颗将星,在野史传说中爱吃肉喝血的杀神郦觞竟极其的年轻,此刻面颊上沾了血,他便随手抹了几把,脸上皮肤却愈显白皙,没有血色似的,与此相对,那双剑眉下的眼眸却极黑,极深,像一口幽闭了千年的古井。
那是自刀光剑影里走出来的铁血统帅,带着一身与世俗格格不入的血雨腥风,他好像对什么都不在乎,与周围一切都隔着一层无形的膜。
“我来做什么,将军不是明知故问么,”马背上的女将军居高临下地望着他,平静道:“王上让将军立刻跟我回去,他有话要向将军请教。”
郦觞闻言,戏谑似的勾了勾唇,接着手一扬,将手中拎着的东西扔到地上,翻过来的一面朝上,把周边看热闹的百姓都骇了一跳,连一直镇定自若的女将军在看清那东西的模样后,脸上都不自觉地白了一白。
那是一个血淋淋的人头,前额至后颅被人极利落地一刀贯穿,怒目圆睁,嘴巴张得极大,好像上一刻还在安排着如何应敌,下一刻便给人一刀送去了阎王殿。
这是属于敌方姜商大将军的一张脸,死不瞑目的脸。
郦觞见状,登时大笑起来,待笑完了,才戏谑道:“我特意留了完整的,就是为了给王上带份礼物,长公主,你说他会不会喜欢?若是不喜欢,像这样的还有很多,可以随便挑。只是那些软骨头死前都千篇一律,表情没这个精彩 。”
“郦觞!”女将军一时惊怒到说无以复加,连声音里也带了颤抖,“王上一再告诫你不要杀降,你为什么不听!你这样下去,早晚是要遭天谴的!”
“天谴?”郦觞眸中翻涌的杀气一瞬间浓郁到有如实质,显得桀骜又狂妄,他漫不经心道:“能奈我何?”
听完这话,女将军却突然扭过头去,目光有些紧张地汇聚在不远处一辆低调却精致的马车上,只见那车厢上的帘幕刚被人重重放下,车厢给前面八匹马拉着掉了头,径直向王宫方向绝尘而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