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黑暗里待了半夜,好不容易重见天日,可在迈过最后一步时,洛青鸾却腿脚一软,全靠水鸢剑撑着,才没一下子瘫坐在地上。
直到这时,她才后知后觉地感到害怕,这种害怕,甚至完全盖过了安全出来的庆幸和喜悦。
因为她突然意识到,自己刚刚,是窥见了怎样一个大秘密的一丁点端倪。
可饶是这样,她也还没忘了把那条密道用土重新埋好,至少一眼看去没有任何异常,然后几下抹平衣服表面弄出的褶皱,装作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一般,快步跑回了自己的住处。
一路风平浪静,并未惊动什么人。
至少在她能感受到的范围内,是没有惊动什么人的。
因为洛明嘉生病了,洛青鸾并未像上次来时一般与之同床,只在旁边另搭了一个软榻。待她轻手轻脚地回到房间时,只见洛明嘉已经睡去,却睡得并不安稳,整个人紧紧蜷缩在被中,显得单薄又憔悴。
若是以往,不管多晚,她也定会等自己回来的,而且无论自己贪玩捣蛋回来多晚,她都绝不会告诉别人。
这样好的人,凭什么就该她卷进这凝碧宫这一摊搅不动的浑水之中?
若按照洛青鸾本来所想,既然嘉姑姑过得不快活,那干嘛还要继续待在这劳什子地方,定要找个借口,把她接回在水一方好好将养。
可惜自己问她的时候,她却不愿意走,而要继续再追问为什么,她却不答了。
可她越不说,洛青鸾就越要自己去查清楚。
洛青鸾悄悄在洛明嘉床沿坐下,俯下身,用自己的额头试了试她的,感觉温度正常,这才暂时放下心来,然后躺回自己的小床上,闭上眼睛,将今天发生的事情在脑海中过了一遍。
今夜在白玉坟茔中见到的一切,让洛青鸾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更感觉对凝碧宫已有的认知被颠覆了。
洛家与景氏既为世交,又是亲家,洛青鸾早逝的母亲即为景氏女,而祖父洛云深与景昭的父亲景穆亦为至交。当年百鬼乱世之时,魔族大举入侵潇湘,祖父不敌,被魔尊抓走,还是景家老爷子拼死将他的尸身从魔宫带回。
她一直以为景家就与自己家一般,是潇湘数一数二的修真势力,一直致力于尽力保得一方太平,甚至上次妖族来潇湘闹事,景昭为了守住春水城,还被妖王所伤,费了将近一年才休养回来。
可现在有人告诉她,与嘉姑姑朝夕相伴了十几年的这个凝碧宫主,可能是假的。
许是知道要自己接受这个事实太难,墓里见到的那个人自知道自己不是洛明嘉之后,就闭口不言,一个字也不肯多说。
倒是洛青鸾先把自己姓甚名谁师从何处都倒豆子似的说了出来,又告诉他明嘉病了,还一咬牙冲上前去,想替他将身上缠绕的那些藤蔓都斩断,那人才再度抬起头,说出了一句让洛青鸾瞠目结舌的话:
“看来……他……已经对她下手了。”
洛青鸾瞪圆了一双杏眼:“他是谁?谁对嘉姑姑下手了?”
说这话时,她还在试图用水鸢砍断那些蛇一般的藤蔓。
“没用的……你快些走吧,不然……他也不会放过你的。” 那人虚弱道,语毕喘息一阵,似乎痛得厉害,每说一个字都十分费力。
“前辈,你若不说清楚,我就不走。何况我已经到了这里,若他发现了,照样不会放过我,反正都要死,还不如做个明白鬼,”洛青鸾恳求道,“是谁把你关在这的?是你说的,对明嘉下手的那个人吗?”
那人不肯与洛青鸾对视,只低下头去,沉默不答。洛青鸾心中焦急万分,不由又向前走了一步,双眸不住地打量着,试图从他的衣着和周围配置上找出些蛛丝马迹。
只见这人衣衫褴褛,颈子上被锁了琵琶骨,手腕脚腕处皆钉了极粗的玄铁钉,许是常年不见阳光的缘故,裸露在外面的皮肤呈现不寻常的苍白,仔细看去,皮肤下青色的血管里隐隐透着一层黑气,像是……被下了毒。
若是宁师叔也在就好了,她肯定知道这是中了什么毒,洛青鸾暗暗想道。
“青鸾,”那人开口叫她的名字,似乎终于下定了决心,艰难道:“看样子,明嘉……她什么都没有告诉过你。既然她不想让你涉险,我……也不能告诉你更多,只能告诉你……外面那个凝碧宫主……是假的……你千万……千万不要相信他。快走吧,找机会离开……离开凝碧宫,赶快回在水一方去。”
“假的?”洛青鸾一怔,立刻追问道:“不行,你得说清楚,既然他是假的,那谁才是真的?”
那人似乎觉得这一个小丫头片子靠不住,再不肯多言。洛青鸾却不肯罢休,盯着他与景昭酷肖的脸看了一瞬,突然就明白了什么,脱口而出道:“你才是真的,是不是?你才是凝碧宫主!”
可无论洛青鸾怎么哀求询问,那个人只管合上眸子,不再理她。洛青鸾自小恃宠而骄,但凡想干什么事,旁人还无有不应的。如今在这碰了钉子,软的人家不吃,硬的又不敢来,她实在一点办法都没有,只能干着急,不禁懊丧地跺了一下脚。
后来,估摸着天快亮了,再不出去定要被人发现,洛青鸾只能先一咬牙退了出去,临走前,还郑重地许诺道:
“景前辈,请放心,我洛青鸾以在水一方与凝碧宫百年的交情起誓,若你说的都是真的,我一定会想办法帮你。所以,如果有什么我能做的,请尽管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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