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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样前所未见的血腥场景,让包括洛明川在内的所有人都惊住了。有胆小的,当场就给吓得背过气去,还有的直接掉头,开始往回跑。
    “谁都不许走!”马儿受了惊,眼看也要随着同伴往回跑,洛明川用力扯住缰绳,连声大吼道。可此刻周围太过混乱,任他吼到声嘶力竭,也没人肯听,仍旧纷纷向来处跑去。而有些腿软跑不及的,也被扑上来的鬼兵当场杀死。
    转瞬间,身边空了一半,洛明川的心也凉了一半,他甚至没有工夫探手入怀去取通信烟丸,就已经与如潮般涌来的白骨厮杀在了一处。
    虽近年来洛明川有些疏于修行,可仗着底子好,还能勉强抵挡一阵。边战,他边往最中央喜轿处奔走,想从混战中找出慕清屏和她身边那丫头的下落。可待掀开帘子,却摸了个空。
    里面空荡荡的,人竟不知往何处去了。
    随着一个骷髅头颅再度被他一剑斩落,骨碌碌掉在地上,洛明川愈发心急如焚。他拼着露出破绽,也不顾身旁无数只鬼手的攀扯,径直御剑上了空中,想看看那袭嫁衣究竟在何处,却发现有越来越多的鬼兵,正往几里外的一个破庙处涌进去。
    就是那!
    彼时洛明川虽已伤痕累累,却还是终于抛出求救信号后,仗剑在庙门前杀出一条血路。
    他几乎杀红了眼,也全然忘记了疼痛,以至于当终于进入庙中,找到东西暂时把大门抵住后,胸中撑着的那口气也散了。他直接跪倒在地,全靠剑撑着才没躺下,可也半天爬不起来。
    身上至少有几十道伤口在向外渗血,包扎已是无用,索性不去管它。洛明川左右环顾一周,却并未如想象般,找到那个穿嫁衣的女子。
    可在扫过目光所及最远处的角落里,他却突然定住,不动了。
    那里,有一堆撕烂的绯红布条,一支藕花发簪,和一小截,被吃剩的断指指骨。
    这支簪子,就在几个时辰前,还别在少女乌云般的发髻上,随主人动作而摇摇摆摆。垂落的珠子随风晃动,时而撞在另一颗珠子上,响声清脆,像极了当年那小丫头跑动时,带起的铃铛声。
    第192章 无情道
    猛烈的撞门声一阵高过一阵,外面迅速蔓延的炼狱之火也已然烧到庙门, 从破庙本就四处漏风的缝隙中硬闯进来, 将洛明川身上衣料燎着了好几处。可于一片火光中, 洛明川却分明看见, 在那个角落的最深处, 有什么东西蜷缩成一团, 正在散发着微弱的白光。
    像是,那小丫头尚未散尽的生魂!
    洛明川咬紧牙关,扶着剑站起身来,向那角落踉跄着行了几步。待行近了, 果然见有个浑身近乎透明的小女孩,正紧紧缩在角落里,双臂环抱着腿, 将头深埋在臂弯之间, 身子痉挛般不住颤抖。
    洛明川实在力竭, 一个没撑住, 竟直接“扑通”一声跪倒在她面前,索性膝行向前,哀哀唤道:“慕姑娘, 慕姑娘!碧螺!碧螺!”
    似乎是“碧螺”二字唤醒了少女一丝的残存神智, 她慢慢抬起头来,可眼神却空洞至极, 一如门外那些挥刀砍向同伴的骷髅,仿佛根本不认识眼前这个人。
    眼看着碧螺的生魂自脚踝处向上, 开始一点点消散在火中,洛明川明了,这是她此刻心中已无分毫求生欲望的表现,忙连声道:“别走,别走。还记得吗,你之前说过,你若死了,你姐姐会很伤心的。你舍得让她伤心吗?”
    少女的眼睛仍旧空洞无光,可最后这句话,却仿佛将什么让她痛苦不堪的回忆唤醒了。她立刻捂住耳朵,身子缩得更紧,想要再度将头埋入臂弯之中。
    洛明川曾听说过,枉死之人若阳寿未尽,可趁其生魂未散之时,将其魂魄收入一至刚刚点燃的长生灯烛中,放入佛门净地供养,期间绝不能让火熄灭。待七七四十九天后,寻一阳气最旺之地,将灯烛放在保存完好的尸身旁,就有机会使那离体的生魂,再度回归躯体之中。虽然碧螺的躯体已不复存在,可若将其魂魄交还慕家,凭他们的本事,即便重新给碧螺造一副身体,亦非难事。可若她此刻拒绝听自己说话,待生魂消散,世上就再无任何办法帮她重返阳间了。
    周遭火势越来越旺,很快燃着了草垛,带起滚滚黑烟,熏得庙里愈发呛人。洛明川触碰不到她,却眼见其生魂快要散至膝弯,耳闻外面鬼兵即将把门撞破,再度闯进庙来,自然心急如焚。忙先从灵戒中取出一支长生烛搁在旁边,又拿出一个桃木面具扣在脸上,竭力高声道:
    “你还记得我吗?在凝碧宫,折桂会,我们曾经见过一面。你不是觉得我说的不对吗?不是想证明给我看,你姐姐是世上对你最好的人吗?走,告诉我她在哪,我带你去找她,你来证明给我看啊!”
    他兵行险招,本是情急之下出的下策,却不料真起了作用。女孩再度抬起头来,眼神虽不再空洞,表情却痛苦不堪,像个被人丢弃后,已然从内里开始腐烂的破布娃娃。
    “是你。你还是来……看我的笑话了。”她泪水终于决堤,却仍旧将自己环得紧紧的,声音细哑得像奶水不足的小猫,“你知道吗?我到今天……才知道你是对的。原来就连我阿姊……也一直觉得我是个废物,是个累赘。她说……她说我从一开始……就不该出生在这个世上。如果…… 没有我,娘也不会死。我的存在,只会给别人带来无尽的麻烦。她早就烦透了我整天跟在她身边……还说,让我滚得越远越好……她再也不想看见我了。可我……我也不想是个人人厌弃的废物。你说……是不是连我活在世上这件事…… 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错误。是不是……是不是从我一出生开始,我父亲……就该把我丢到荷塘里溺死。没有人……没有人会给我埋女儿红,他们都……她讨厌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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