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洛青鸾顿时瞪大眼睛,咬牙切齿道:“想要我小叔叔的修为,你做梦!”
话音未落,女子打了个响指,想从灵戒中召出自己的琴,却忘了自己的灵力已然被封,根本无法与灵戒取得联系。她别无他法,手在半空停了一瞬,索性一不做二不休,变式为掌,双手带起呼啸掌风,向景离猛力劈砍去。
然而,洛青鸾在未中毒时都打不过景离,此刻全身无力,脚步虚浮,又怎么可能是景离的对手?此刻,她弗一倾身靠近,就给景离一把擒住手腕,然后反别过胳膊猛地一推,狠狠抵按在墙上。
洛青鸾再度被迫仰起头来,口中鲜血四溢,景离的手肘压迫着她的咽喉,迫得洛青鸾几乎要窒息昏厥。可即便如此,她的眼睛就是不肯闭上,仍旧紧紧瞪住上方男子,好像会说话,仍在骂人一般。
景离本来就讨厌洛青鸾的眼睛,此刻更是看了就烦,于是本能地伸手捂住那双充血眸子,低声道:“再忍一下,马上就结束了。”
然而,随着视线下移,景离的目光却忽然定格在女孩小巧的鼻梁和嘴唇上。他盯着两个地方看了片刻,胳膊肘竟不自觉地卸了力,随即慢慢放开,颤抖着移回身侧,任由洛青鸾颓然扑倒在地上,猛地喷出一大口瘀血,随即不住地呛咳起来。
景离怔怔地站在原地,耳边仿佛响起当年那人温和爽朗的笑音:
“小离,你看鸾儿这鼻子和小嘴,长得多像姐姐。来,你抱抱她,等她会说话了,也是要叫你舅舅的。”
她要叫我……舅舅。
“哥,我刚刚竟然真的想杀了青鸾。”景离忽而抬手捂住脸,声音里充溢着痛苦不堪:“我竟然想杀了姳姐姐留在世上唯一的骨肉。”
“可她也是洛明川的骨肉,”心间的声音却忽而一转,“父债子偿,我杀不了洛明川,难道连杀了他的女儿泄愤都不行吗?”
洛明川……
现在再想起这个名字,景离都已经有些麻木了。可当年,当年最初得知那个人用离开洛家时燃起的大火带走了长姐时,景离恨他恨得要发疯,恨不得生啖其肉,痛饮其血。但他只能咬牙忍着,所有人都心知肚明那是怎么一回事,却都心有灵犀不去点破。毕竟,罪魁祸首只是洛明川一人,又怎能将怒火发泄至其余无辜的洛家人身上?
独独景离,就是咽不下这口气,任凭景昭怎么明里暗里地提点劝说,他都坚决不为所动,并从此开始悄悄派人在整个九州探访洛明川的下落。
那可是长姐,是会给他缝补衣物,会将那些珍稀无比的丹药秘籍偷偷留下来给他的姳姐姐啊。
景穆的几个孩子中,除长女景姳和长子景昭是宫主夫人所生外,其余都是侍妾所生,其中又以景离的母亲位份最低,死得最早,所以景离从小不受父亲和其他兄弟待见,也是在所难免。幸而长兄长姐都对他很好,只不过景昭是正大光明,当着父亲和其他兄弟的面对他好,而景姳则要含蓄很多,却关怀得细致入微,妥帖温柔,像是在尽力弥补景离缺失的那部分母爱。
若说景离对景昭,是爱慕和崇敬,那对景姳,就是依恋和孺慕。长姐如母一词,用在这个温柔贤惠的女子身上,不能更加贴切,景离曾暗暗发誓,等自己长大了,要好好保护她一辈子,绝不能让任何人欺负她。
然而,姑娘长大了,都是要出阁嫁人的。还没等景离长大到能保护别人的地步,景姳就已经嫁去了洛家。她出嫁那天,景离跟着兄长景昭去送嫁,见新郎官生得玉树临风,虽看着有点玩世不恭,待人接物却算得上周到有礼,一丝不苟,景离就暗想,看来洛家的大公子果然跟传闻中一般出类拔萃,是个可以依靠一辈子的好归宿,将姳姐姐交给他,自己就能放心了。
那时,景离内心深处对景昭暗自滋生的情愫早已昭然若揭,强烈到再也无法忍耐的地步。虽还没挑明,也明知这是注定不可能的事,但一想到景昭将来也会娶亲生子,生的孩子还要叫他“小叔”,景离就烦躁不已,以至于夜不能寐。他在张灯结彩的洛家待得越久,这种感觉就越发强烈,加上发现洛家那三小姐洛明嘉总与景昭眉来眼去,似乎芳心暗许,就更加一刻也不想在洛家多待,于是便随便寻了个由头,拖着景昭跟自己回凝碧宫去了。
也正因此,景离没能分出更多的心思来打听自己这姐夫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还有姳姐姐的婚后生活是否和睦,只是听那些完整参加了婚宴的人回来时兴高采烈地说,大小姐与姑爷十分般配,一定会长长久久,白头偕老。
于是他就真的相信了。
白头偕老,多好的字眼,可为什么到了最后,却会发生那样的事。
该怨天,还是怨人?
“为什么你这一双眉眼长得不像她,却像那个恶人?”暗无天日的石室内,景离慢慢蹲下身来,捏起洛青鸾的下巴,在火把光亮的映照下,细细打量起她那一张脸。边打量,眉宇边嫌恶般更紧地纠结在一起,“你说她白白在世间走了一遭,到头来,连死因都不能为世人所知,只能一起带进坟里。等我也死了,还有谁能记得她?还有谁会真正为她哭一场?”
“谁……”洛青鸾死死盯住他,“你在说…… 说我娘亲吗?你还要说,是我爹爹害死了我娘亲吗?我不信……任你怎么说,我都不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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