逐月很快换好了水,容嫣除去衣衫,放在外间,随即步入其中,慢慢将整个身子没入香气氤氲的清池中。池中暖香袅袅,她惬意地泡在其中,正飘飘然间,却忽闻“扑通”一声,似乎有颗石子落入水中。
“谁?”容嫣警惕道,同时身子向下一滑,将裸露在外的双肩尽数埋进水中。四周静悄悄的,没有仙婢应答,她察觉不对,忙一招手,欲自外间取过衣服,却招了个空。
她明明记得将浴衣搁在架子上,可如今,却已不在原处。
“逐月,逐月,快取我的衣裳来。”
容嫣高声呼唤起来,可连叫了好几声,也没把逐月叫来。情况未明,她不敢贸然出水,只能边叫逐月,边抬头向外看去,正瞥见有片金色衣角,自外头绣玉的帘子外一闪而过。
这金色不俗,却不是九重天的东西,容嫣觉得有些眼熟,不由暗暗回想起究竟在哪见过。可她心绪不宁,这一时半会间,哪里想得起来?
“都说这美人如花隔云端,最是不可辜负。”就在这时,帘外忽然有人念道,“既有美人相约,我便来了。只是不知美人找我,所为何事?”
骤然在紫烟宫中听见男子的声音,自己又还光着身子,容嫣自然羞恼交加,还险些急怒攻心。她正要骂一句登徒子,命仙婢们将之乱棍打出,却忽然觉出,这好像是九赭的声音。
认出了声音,容嫣再回想先前那片衣角上浮现的金色,就觉得像极了先前九赭绑架她时穿的那件黄衣。
或许那件黄衣,就是龙族的金缕衣。又或许,是九赭受邀上了九重天,来到紫烟宫,却找不到自己,便误闯此地,也未可知。
但凡想找,容嫣总能找出种种借口,来解释九赭为何会出现在她的清池旁。一想到心心念念的龙族太子与自己仅有一帘之隔,还称自己为“美人”,言语间轻松随意,毫不拘谨,容嫣不禁在恼怒之余,生出一丝羞怯来。很快,红晕就染了满面,声音也嫩得能掐出水来:
“九哥哥,是你吗?”
她此话一出,帘后却没声儿了。容嫣以为九赭想同她捉弄着玩,便又含羞带臊地嗔怪道:
“九哥哥好风流,才与嫣儿认识一日,竟做出这种事来。就不怕嫣儿父君知道,要打断你的腿吗?”
帘后男子再也忍不住,“扑哧”笑出声来,容嫣觉得受了轻慢,不由佯作生气道:
“九哥哥笑什么?若是笑嫣儿,嫣儿可真要去告状了。”
“笑什么?”男子简直乐不可支,“自然是笑你为老不尊!姐姐,你比我大了几百岁,怎能叫我哥哥?还叫得那么亲热,你不嫌丢人,我还嫌脸面挂不住呢。”
容嫣愣在原地,脸上红晕尽消,显然从未受过这种奇耻大辱。她忽然向下一沉,将身子尽数沉入水底,任由温水漫过头顶,半晌后再度浮出,抹了一把脸上的水,才找回再度开口的勇气。
“九赭,”容嫣冷冷道,“本宫自问并未做过对不起你的事,你何苦这般羞辱于本宫?”
“若诚心想羞辱谁,需要缘由吗?”帘后男子戏谑道,“再说,我并未羞辱你,只是实话实说罢了。比不得帝姬不分青红皂白,只因看不顺眼,就要拿手下仙婢出气。”
“仙婢?”容嫣轻笑一声,“我还道是为什么,原来你都看见了。怎么,要怜香惜玉吗?为了一个姿色平平的下仙,你就要与我为敌?”
“姿色平平?”男子摸了摸下巴,“怎么我却觉得,她比你好看多了?”
其实他这些话说得没什么错漏,可容嫣却总觉得哪里不对。九赭表现如此反常,简直像换了一个人,她有心试探,于是故作气恼道:“既然九公子对本宫如此不屑,那本宫早先送给公子的扇面,就请公子拿来,还给本宫吧。”
男子随口接道:“那破烂儿我可看不上,早丢了,还不了你。”
“这就怪了,本宫根本没给过九哥哥扇面,又何来丢了之说?”容嫣勾唇一笑,笃定道:“你不是九赭,你是魔族那个小魔神,离渊。九赭与谁交好,本宫一查便知,所以离渊,你休想瞒过本宫的眼睛。”
离渊暗道一声糟糕,还是露馅了。原本他假装九赭,对容嫣恶语相向,是想尽力拉低这位帝姬对九赭的好感,最好让她对九赭深恶痛绝。这样一来,即便龙王有心想和仙族结为亲家,也是剃头挑子一头热,成不了事。
可如今看来,这位帝姬却远比他想象的要聪明,也远比他想象的,更喜欢九赭。
这下可难办了。
“不错,我的确不是九赭,”离渊一计不成,又生一计,“不过那又怎样,正因九赭不愿来见你,才会派我前来。殿下,你还不是又一次乖乖落在我手中了?”
“你以为本宫会信吗?”容嫣不为所动,反而静下心来,“你来找本宫,无非是想要那个面具,可本宫偏不给你。离渊,本宫非但不给你,还要去向父君禀明,你就是绑架本宫的恶徒。除非让九赭亲自来求本宫,否则,你就等着承受仙族帝君的雷霆之怒吧。”
“有没有搞错?”离渊险些给她气笑了,“殿下,你说大话前,也要看看局面如何。现在我为刀俎,你为鱼肉,我已在这周围布了层层结界,你就算叫破喉咙,也断不会有仙婢给你送衣裳进来。”
容嫣面色彻底冷下来:“是你偷了本宫的衣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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