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处决彻底下来之前,龙王本想坐山观虎斗,谁料九赭这小崽子却冒失撞上来, 将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抛到了他的面前。
要知道, 往日这太始殿的门,可不是那么好进的。
离渊虽不屑玩弄权术, 洞察人心却很有一套,对龙王那点心思摸得透透的。果然,
龙王一听九赭想娶鲛君之女为妻,脸色立刻沉了下来,但一听是神尊亲自指婚,脸色又晴朗起来。他在自己宫内踱来踱去,想了又想,还是觉得,这不失为一个向神尊表态的好机会,终于在九赭的翘首以盼下,点头应了。
至于先前答允仙帝的事,反正还没正式宣告六界,龙王只打算当个醉话,抛诸脑后算了。
从龙王处出来,九赭还不敢相信事情会这么顺利,眼见离渊迎上来,急忙忙按住他肩膀问:“阿渊,你告诉我,这究竟是不是真的?父王真的同意我娶芳洲了吗?”
离渊二话没说,直接冲着他鼻子来了一拳,笑嘻嘻问:“疼不疼?”
“嘶,”九赭捂着鼻子倒退几步,怒吼道:“离渊!你只会打架吗?”
离渊早已躲得远远的,佯作无辜道:“是你让我告诉你这不是梦的,这种方式最直接。你该谢我才是,怎么还怪上我了?”
九赭抹掉鼻血,恨恨道:“罢,我大人有大量,不跟你计较这事。可是……”
“可是什么?”
他闷闷不乐道:“可是,玉清君从未答应过为我们主婚。万一被我父王发现,我是骗他的,那我就彻底没戏唱了。”
“怕什么。”离渊在他身边坐下来,捻了桌上蜜果放进口中,随口道:“这事不急。当务之急,是将婚事快快定下来,越快越好,还要大张旗鼓,广发请帖,让六界都知道,免得生变。”
“生变?”九赭神色凝重起来,迟疑般小声道:“你是说,仙帝?”
“你还记得狐王说,芳洲同已故仙后长得很像吗?”离渊摸摸下巴,提醒道:“我听说,帝后伉俪情深。狐王有句话说得没错,永远失去的,才是最珍贵的,为了找回它,他们往往会不惜一切代价。所以你们成婚越快越好,免得生出那一树梨花压海棠的事。”
九赭的脸色瞬间变了,如同吞了一个苍蝇那么难看:“我以为你会说,我父王自作主张答允仙帝,却又反悔的事。”
“那是他的事,跟我有什么关系?”离渊闭着眼往后一倒,随手捡了本书盖在脸上,声音发闷:“至于玉清君的事,我自有办法。只要能请动那尊大神,谅仙帝也只能吞了这个闷亏,谁让他的帝姬闺女长得没人鱼公主好看呢。”
九赭最看不惯他这副满不在乎的模样,不由挖苦道:“说得跟真的似的,你跟玉清君很熟吗?”
“不熟,只见过一面,说过几句话。”离渊说话跟梦呓一样,慢慢低下去,“可我总觉得,自己以前好像在哪跟他见过。那感觉很怪……说不上来。”
很熟悉,熟悉到,仿佛曾经铭心刻骨。
离渊仍旧闭着眼,慢慢抬起手来,指尖攀升至半空中,忽然停住,颤动几下,仿佛想触摸臆想中那张朝思暮想的脸。
却被九赭苦闷的声音打断:
“可我还是想不通,玉清君会有什么理由帮我。”
“这有什么想不通的?”离渊一骨碌爬起来,“我们帮他做了那么多事,他还没谢我们呢。再说,玉清君是个明事理的神仙,一定知道强扭的瓜不甜。”
九赭翻了个白眼:“说得好像你很了解玉清君一样。”
“惭愧惭愧,还真了解那么一点点。”离渊半开玩笑,后半句却难得认真:“九赭,他跟别的神仙不一样,他能体谅世间万物。你不明白,对于一个神而言,那颗心有多难得。”
“这话说的,好像你做过神一样。看来,也该称你一声神君才是。”九赭过分激动的心情终于渐渐平息下来,也顺着话瞎侃起来:“离渊神君,那他就没什么缺点?
“缺点……”离渊思索片刻,戏谑道:“他唯一的缺点,就是现在还和我没什么关系。不过你放心,以后一定会有关系的。”
他们在背后谈论得毫无顾忌,殊不知被他们议论的凛安,此刻正站在九重天的天牢内,透过顶部隐蔽的小窗,眺望下方光景。
这是一处专关上神的牢房,遥华缩在角落里一动不动,如同死去一般。身上的伤还没有愈合,转移时又崩裂开来,在囚衣上晕开片片深浅不一的暗红。
那张跟他母亲有几分相似的脸上,尽是死灰般的漠然,不像司彤,无论遭受何种境遇,都能想方设法逗自己笑闹出声。
汤稷也是如此。
这样看来,凛安默默地想,当年封神一战后,世间唯剩的三个神中,自己才是格格不入的那一个。
而万年后,当他再出太始殿时,已经与整个世间都格格不入。他们怕他,疏远他,把他捧在神坛上,可也相当于一种变相的孤立和囚禁,不是吗?
索性,他早已习惯与孤独为伴。只是偶尔回想起汤稷触山亡,司彤补天裂,会发现自那以后,自己仿佛再也没有活过一样。
汤稷……
凛安以为自己再念起这个名字时,心中已经不会再起波澜。
直到在东海边,见到了那个魔族。
他和他一样无所畏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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