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活着一日,心里想的,便……全是她。”九赭缓缓抬手,按在自己心口上,眼睛吃力张开,看着容嫣:“唯有我死,才不会……再念着她。你我之间,才能……彻底了结。”
“我才不要跟你了结!”容嫣拼命摇头,扑过去摇晃起他的肩膀,语气接近歇斯底里:“你越这样,我偏不让她死。我要折磨她,让她生不如死!让你在泉下也不得安生!九哥哥,你不许死,我不许你死!”
男子给她摇着晃着,任其如何折腾也没动静。等门外的药仙听到动静,冲进来将九赭从容嫣手中夺下时,他已然没了气息
龙族最后一位太子的一生,行至此处,便终结了。
仿佛心有灵犀,早在龙王被杀的那一刻,芳洲便因心悸惊惧而阵痛不已。她被关在玄霄殿里,不知外界究竟发生了什么,肚子里的孩子却先她一步,预感到自己的族群将要覆灭。
他闹着想要出世,却不足月,只能没日没夜折磨母亲那具柔弱的身躯。战事持续了多久,芳洲就在产床上挣扎了多久。九赭咽下最后一口气,孩子发出第一声啼哭,哭得小脸通红,似乎已经知道,再也见不到自己的父亲。
可芳洲还不知道。仙帝不告诉她,也不许容嫣将九赭的死讯告诉任何人。
解决龙族之祸后,神尊便匆匆回了铸刀之地,不知现下情况如何。离渊一天没有除掉,这局棋,以琴就还没有赢到最后。
与此同时,他对芳洲,也动了些许恻隐之心,不想看她因九赭之死而过度伤心。
先前离得远,没看仔细。如今养在身边,日日相对,以琴越看芳洲,越觉得像司彤死而复生。
可天下真有起死回生之术吗?
不得而知。
不过现下也顾不得那么多了。当务之急,是以九赭为饵,给离渊来个请君入瓮,再瓮中捉鳖,彻底了结掉这个祸端。
自龙王死后,凤官儿心里就一直不安宁。凛安不让她掺和进来,她也不敢出太始殿,怕见到那血流成河的惨状。
后来,一切尘埃落定,凛安却感应到封神刀冢出了问题,急匆匆往回赶。凤官儿也不敢多问,只觉一切乱到了极点,所有事,情都在往不可控制的方向发展。
再后来,她听说九赭上了白玉京,在玄霄殿前跟三千金甲打了一架,兵败被俘,却不知现今他究竟怎么样了。
什么都打听不到,凤官儿只好躲在房里,拿竹子刻箫玩,照理说,流年箫就快刻成了,那是她近期最得意的作品,凤官儿却总也提不起劲来,右眼皮突突地跳,仿佛有什么更坏的事,就要发生一样。
仿佛要应和这预感似的,一个人影在窗外飞快闪过,掀帘而入。凤官儿吓了一跳,忙将竹箫横在眼前,来人环顾四下,见只有她自己,便一扬手,解下脸上蒙的黑巾。
却是离渊。
“是你!”凤官儿险些喊出声,又忙压低了声音,“你还敢上天宫来?”
“凛安不在?”离渊站在原地不动,急促道:“兵败的事,我都知道了。九赭现在怎么样?”
凤官儿虽对他还有所怀疑,但见离渊真心想着九赭,实在不像会借雨君之死刁难龙族的模样,便蹙眉答道:“我也不清楚,只知道他一开始被关在紫烟宫,现在又移去了天牢。对了,芳洲跟九赭的儿子,已经出世了。不过帝君……似乎不打算让他归入龙族族谱之中。”
“我来找你,就是要说这件事。”离渊走近几步,凤官儿没有退,听他接着道:“过几日,我会带着魔族和龙族剩余兵力来天宫要人。到那时,我们需要你的帮助。”
凤官儿分明记得,离渊在她面前,还从未这么低三下四过。她于心不忍,竟不顾立场,大声问道:
“龙族能战的兵力,还能剩多少?你这样做,不是带着他们来找死吗?”
离渊与她对视,语气未变:“我要保全九赭的血脉。”
很长一段时间里,他们就这样彼此对视,谁也不肯先放弃。最后,凤官儿终于妥协:“你希望我怎么帮你?”
离渊说了四个字,凤官儿猝然睁大双眼:
“李代桃僵。”
离渊将攻期定在三日后,进攻的号角吹响时,凛安还没有回来。混乱中,一个包袱被神不知鬼不觉地递进太始殿,里面裹着一个刚出世几日的小小男婴。
趁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离渊吸引了去,凤官儿抱着这个小包裹,从后墙翻进玄霄殿,换掉了芳洲身边熟睡的那个小男孩。芳洲被惊醒,凤官儿叫她不要出声,将事情原委飞快地说了一遍。芳洲含泪点点头,最后摸了摸孩子细嫩的小脸,便放了手,连声催促凤官儿快走。
他们都心知肚明,今日一别,母子恐怕就再难相见了。
不过即便再难相见,又有什么要紧?比起与自己一样,作为要挟九赭的筹码,被关在这暗无天日的囚笼中,芳洲更希望他能好好活下去。
无拘无束地活下去。
“夺龙珠!救太子!”
窗外的喊杀声愈发响亮,那是离渊在替她掩饰,争取时间。凤官儿将那个名叫沧玦的男婴紧紧抱在怀中,飞快地掠过大半个白玉京,总算有惊无险,到达约定的围墙边,将包袱照原样递了出去。
往外递的过程中,凤官儿刚揭开包袱皮,却发现沧玦不知何时已经醒了。他看着她,竟然不哭也不闹,一双眼瞪得乌溜圆,仿佛用力想将凤官儿记在脑海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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