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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陶九思也跟着进了花园,找了方石凳坐下,带路的内侍见他坐定,命人奉上清茶一盏,复又恭敬嘱咐几句这才退下。
    陶九思爱喝茶,是早些年跟着老和尚在寺里养成的习惯。不过,老和尚一穷二白,都是泡些茶渣子,或是自己采的茶,鲜有喝上好茶的时候,好在陶九思在吃穿上一向随和,倒也不甚在意。后来入了苏府,偶尔能喝上些精细的茶,便心满意足,很是快慰。
    今天皇宫里呈上的这盏茶,虽不是上上品,但也好过苏府寻常之茶太多,陶九思一闻,就忘了口干舌燥舌燥的事实,打算小口小口省着喝。
    陶九思刚慢悠悠的咽下第一口,就见着两位年纪与自己相仿的青年朝他走来,其中一人双手负在背后,四方步端的很稳,另外一位,弯着双桃花眼,笑眯眯问道:“你也爱喝茶?”
    陶九思抬起头,看清来者面容,不由会心一笑。
    第3章 老师
    笑着和陶九思打招呼的青年名叫夏开颜,另外一位则是方宗奇,乃是陶九思上辈子的至交好友,奈何人各有志,三人各为其主,最后分道扬镳。
    不过,这场景和从前倒是如出一辙。
    陶九思回忆起前尘往事,心中苦涩,然转念一想,此时春光正好,你我皆年少,何不珍惜眼下光景。于是放下茶盏,和二人郑重其事的打了个招呼,笑道:“在下陶九思,爱茶如命。不知二位尊姓大名?”
    夏开颜性子活泼,喜欢结交朋友,方才早已观察陶九思许久,见他进退有度,举止得当,容貌更是温文尔雅,让人如沐春风,这才心生亲近,过来打个招呼,万万没想到此人便是大名鼎鼎的陶九思。
    “你便是陶九思?京洛之人都说这次的状元非你莫属”,夏开颜兴奋道,一个箭步凑了过去:“不过呢,夏小爷我学富五车,状元也是势在必得!”
    夏开颜学富五车倒不是妄言,陶九思记得夏开颜和方宗奇会是这次殿试的探花、榜眼,他们三人也因为同为一甲而结下情谊。
    陶九思温和道:“夏公子年少风流,学识广博,在下早有耳闻,今日得见,幸甚至哉。”
    站在一旁的方宗奇见陶九思名满京洛,却没有一点骄纵之心,反而谦卑低调,也是欣赏不已,不过对于陶九思的答案,他也很是好奇,问道:“不知今日试题,陶公子是如何回答?”
    陶九思也不藏着掖着,大方道:“‘夫子之道,忠恕而已矣’,不过,圣上想看的并非是孔夫子的忠恕之道,而是推及为臣的忠恕之道。”
    方宗奇听罢露出恍然大悟:“陶公子所言甚是,可惜我没想到这一层,只谈及孔夫子言行,看来不得章法。”
    陶九思道:“圣人之道,博大精深,就算单论这一点,也很有可能拿个好名次。”
    夏开颜却在一旁乐不可支:“英雄所见略同,小爷我也如此揣测圣上背后之意。看来你我之争便在文采和书写了。”
    陶九思微微一笑,道:“夏公子一定会有个好名次。”
    卫容与就在此时进了花园,不少贡生见二皇子大驾光临,都忙着行礼,伺机交谈两句,好在皇上最心爱的儿子面前博个好印象,可他却目不斜视,直奔陶九思这桌而来。
    “陶九思,原来你就是陶九思”,卫容与带着几分欣喜的感叹,大老远就喊道。
    夏开颜和方宗奇见状,想二皇子大概和陶九思有话要说,便行了个礼,先告退了。
    陶九思余光一瞥,见卫负雪也跟着远远的走了过来,依旧还穿着那身侍卫的衣服。
    卫容与顺着陶九思的视线一看,解释道:“父皇不允许大哥和三弟来旁观,是我偷偷带大哥来的。”
    陶九思记得大皇子和二皇子一开始关系还算不错,尤其是二皇子对这个大哥很是敬仰,可后来因为那个位置,兄弟阋墙,渐渐势成水火,最后竟到了你死我活的地步。
    至高宝座面前,本就没有什么亲情,何况是卫负雪这样的无心之人,狠厉阴险,泯灭人性。
    陶九思强迫自己收回目光,努力集中精力到谈话中。
    “我和大哥看了你的卷子,写的真是太好了!听说你连中三元?好厉害!听母妃说,咱们还是亲戚呢!”卫容与望着陶九思双眼放光,带着在深宫内少见的热忱和真心喋喋不休着。
    上辈子,正是因为这番话,陶九思成了卫容与的老师,卫容与的臣子,卫容与的朋友,卫容与的亲人。他也认定,卫容与宽厚仁慈,一旦得登大宝,一定会是一位大度的君王,黎民百姓能少受些折腾。
    可惜事与愿违,一世努力付之东流。
    如今再看他这张精致而又天真的脸,听着同样热切的话,陶九思还是难免心生怜悯。想抬手摸摸二皇子的脸庞,刚抬起手来,又觉得于理不合。
    想同卫容与说些什么,忽又感受到和明德殿上无二的专注目光正紧盯着自己。偏过头,果然是卫负雪,四目交汇,历历往事又入心中。
    想到上辈子的卫负雪,陶九思本以为能很好克制的心神,再次飘荡起来。
    那个决定到底对吗?我能改变他吗?
    卫容与摇摇陶九思手臂:“陶先生,陶九思!你答应吗?”
    陶九思一个激灵,木然答道:“二皇子,你方才说什么?”
    “陶先生,一会堂上你就答应做我的老师吧”,卫容与天性善良,为人宽厚,就是性子敏感,平素在宫里呼风唤雨,人人对他有求必应,尚且免不了多愁善感,眼下三番五次的在陶九思这里遭受冷遇,按道理来说早该不高兴,不知为何就是能忍到现在,还是好言好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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