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九思打起精神,和杜庆遥一起去了明德殿。
两人六品主事,乃是今日朝会最不起眼的芝麻,混入数十位朝臣之中,站在队伍末尾,在皇帝心中如同隐形人。
陶九思站在队尾,四处打量一番,讶然发现位熟人,于是趁着卫无月还不见踪影,悄悄地挪了过去。
“在下陶九思,吏部文选司主事,不知这位大人哪里供职?”陶九思笑得满面春风。
陶九思主动搭讪的人叫姚望泽,乃是陶九思上辈子的好友之一。陶九思记得他是华夏四十五年中秋节前后从地方调回京洛,任职礼部,故而最近都在仔细留心,时刻准备着“偶遇”姚望泽。没成想这辈子托六品芝麻官的福气,在朝会上和姚望泽站的很近。
姚望泽三十出头,温文尔雅,很是老成稳重,不过忽地被人问话,还是一愣,才答道:“陶大人好,在下姚望泽,礼部主事。”
陶九思正想再聊几句,加深一下情感,李成明便出现在了堂上,这预示着皇帝马上就到,陶九思连忙回自己的位置站好,等着锣鼓开场,大戏上演。
除了内阁重臣,不少人都是几月来第一次见到皇上。大家偷偷的打量着龙颜,不约而同的都发现皇上瘦了很多,似乎精神也没有从前好。
卫无月也在观察朝臣,眼神从六部尚书、阁老们的脸上一一扫过,这才漫不经心的开了口:“朕这几日总做梦,次次都是梦见先皇。先皇拉着朕的手,说他在天上惦记我,不但惦记我还惦记着大家。”
大臣们一听,连忙跪做一片,口呼:“先皇啊,我们也想着您老人家。”
卫无月叹口气:“朕不孝啊,好久都没去看先皇了。”
许久不出现,一出现就说些有的没的,陶九思看见偏头看见身侧的杜庆遥翻了个白眼。
卫无月当然不可能看见杜庆遥的表情,继续肝肠寸断道:“马上中秋了,万家团圆,先皇也想和朕团圆。”
这是什么话?一个天上,一个人间,这怎么团圆?重臣心里直打鼓。
卫无月见大臣们一脸洗耳恭听的模样,吐出了本次朝会的主题:“朕想让二皇子代朕祭祀太庙,去给先皇过个节。”
霎时,朝堂一片死寂,本来看着卫无月的大臣们,都换上了一副不可置信的神色。
“二皇子又不是太子,皇上这是唱哪处?”杜庆遥凑过来咬耳朵。
大卫开国以来,别说皇子代皇上祭祀太庙的,就是太子代表皇上去太庙也很少见。
其中的道理卫无月何尝不知,这只不过是他想试探群臣口风,顺便给为二皇子接下来的路铺垫铺垫。
江自横自队伍站出,率先打破了死寂:“皇上容禀,大卫开国百余年,还没有此等先例,如今圣上安康,为何不亲自前往?”
刑部尚书杨寒上前一步:“江首辅此言差矣,咱们圣上就曾代先皇去祭祀过太庙,怎么能说没有先例?”
大理寺卿钱宇出列道:“先皇弥留之际,身体不耐跋涉,故而遣当时的太子也就是今上前往。太子乃是半君,这才合乎祖宗法度。二皇子并无太子名分,怎能相提并论。”
户部尚书何尧道:“依臣看,这又不是明文规定,也不是祖宗法制,怎么就不能打破?皇上既然想让二皇子去,那又有何妨?”
大臣们各自为阵,你来我往,很快吵作一团。
“皇上,储君乃一国之本,皇上宜早立太子。”夏开颜的爹,礼部尚书夏暮平忍不住加入战局。
卫无月一听乐了,争了这么久终于有人说出了自己的心里话:“爱卿所言甚是,朕亦觉得该立太子了,也好帮我分担些政务。不知爱卿以为哪位皇子合适?”
陶九思站在末尾,冷眼旁观,夏暮平一向中立公允,断断不会说出卫无月期盼的那个名字。
果不其然,夏暮平朗声道:“大皇子乃是陛下长子,且聪慧沉稳,臣认为当立皇长子。”
一句话说完,夏暮平便感到众人的视线全部集中在了自己的身上,有惊奇、有鄙夷、有愤恨,就是没有赞同。
卫无月自然也是不赞同大军里的一员,他阴下脸,语气不善道:“夏尚书是我朝老人了,这说的是什么话!”
其余的人,无论是二皇子一派,还是杜贵妃一派,也都暗自给夏暮平这个老顽固记上一笔账。
钱宇道:“夏尚书,大皇子书没读过几天,字都不一定能认全,他来当太子岂不是笑话。我看三皇子文武双全,在民间又素有民望,正是太子的不二人选。”
何尧摇摇头道:“夏尚书立长不立贤的说法,固然是老黄历了,可三皇子如今还在禁足,怕也是德行有亏吧?”
眼看着大臣们又要再吵起来,卫无月喝道:“全给我闭嘴!太子之事容后再议,但二皇子去太庙祭祀这事,朕已经决定,诸位各自准备便是,少来和朕争辩!”
说罢怒气冲冲的绕去了后殿,留下大臣们面面相觑。
杜庆遥用胳膊碰碰陶九思:“走吧,正主都走了,咱们还在这当什么门神。”
陶九思还想去找姚望泽沟通一下感情,便道:“杜大人先回去,陶某随后回来。”
杜庆遥想到什么,忽道:“可不能因为夏暮平支持大皇子,你就去找他拉关系,他这个人…古板的很,你会碰钉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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