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负雪和卫容与,上辈子就像一对矛和盾,总要争锋相对,最后不是矛折了,便是盾破了,否则没有个停下的时候。
这辈子,陶九思放弃卫容与,不是因为他贪恋权势、贪生怕死、翻脸不认人,而是他明白是卫负雪选择了天下,更是天下选择了卫负雪,矛终将刺破盾,甚至盾后面的血肉之躯。两世为人,只有他知道卫负雪的惨无人道。
于是他选择待在他身边,潜移默化的感染他,让他少造孽障,是为了黎民百姓,是为了自己的家人,也是为了卫容与能逃一死。
但也因为这个选择,他和卫容与早晚也会成为对立面。眼下卫容与和他亲近,以后只会更伤心。
于是,陶九思狠狠下心,可刚要拒绝,又见卫容与目光灼灼,脸上写满了期待,话到嘴边,还是委婉成了:“我考虑考虑。”
卫容与没得到想要的答案,但也不是那个他害怕得答案,神情一松,又拿出些别的物什,让陶九思又把玩又鉴赏。
陶九思目不暇接,心想二皇子这晚饭吃的可够晚,这太阳都下山许久了,还不见有人来叫开席,明明记得以前二殿下并没有这样的习惯啊。
第28章 季鸢飞
第二日,陶九思满怀心事的去了吏部上班,刚坐在桌前摊开公文,便瞧见杜庆遥大大咧咧的走了过来。
杜庆遥抱臂道:“都说一日不见,如隔三秋,陶大人离开了许多个三秋,可有带些土产让我尝尝?”
陶九思笑道:“自然少不了杜大人的份,带着来吏部有些累赘,下班和我回府一趟,鲜枣、瓜果、家乡茶叶,任君选择。”
杜庆遥笑着答应下来,又低头神秘道:“哥哥有个朋友,一直想和你结交一番,今晚我做东,咱们逐水居一聚可好?”
陶九思一愣:“我这么出名了?”
杜庆遥:“鼎鼎大名的状元郎,怎么会没名气?总而言之,你今晚一去便知。”
陶九思纳罕的点点头,心中把上辈子交好之人筛了一个遍,也没有什么头绪,便安心办公,等着晚上自见分晓。
酉时,杜庆遥上苏府取了土产,两人相携一道向逐水居走去。
刚到逐水居门口,陶九思便看见一道熟悉的身影,不由低声道:“季鸢飞!”
杜庆遥转过头,笑眯眯的看他:“陶大人叫的如此熟稔,看来今晚咱们必能宾主尽欢而归。”
陶九思没想到杜庆遥居然和卫负雪的铁杆军师认识,那这杜庆遥的身份可就值得人玩味了。
进了逐水居,小儿殷勤的将他们引入一处包厢,走前还特意说上一句:“小店包厢隔音效果极好,最适合谈机密,几位客官大可放心交谈。”
陶九思:“...”
季鸢飞则一撩袍子,大大方方的坐在桌前,拿着菜单问道:“你们吃些什么?”
陶九思还没从震惊中缓过来,站在桌前,打量着季鸢飞。
季鸢飞坦然道:“两位都不说话,那在下便自己做主了。平日里节约,都在家亲自下厨,今天好不容易下趟馆子,我就不客气了,杜兄可要破费咯。”
杜庆遥哈哈一笑,拍着季鸢飞的肩膀道:“先生随意,不过最近京洛城里的子弟都这么穷?让季先生如此艰苦朴素。”
季鸢飞道:“我收的都是些穷苦人家的孩子,学费不是一尾鲤鱼,就是几条肉干,在家勉强果腹还可以,出门潇洒万万不敢想。”
杜庆遥向陶九思解释道:“季先生乃是私塾先生,平时乐善好施,不少上不起学的孩子都回去投奔。”
陶九思:“我知道。”
“你知道?”这回轮到季鸢飞和杜庆遥一怔。
陶九思回神过来,干笑两声,解释道:“我知道…季先生就是如此高风亮节的一个人!之前桃李宴和先生说过几句话,陶某钦佩不已啊!”
季鸢飞合上菜单,肃然道:“既然陶大人对在下青眼有加,那不妨听在下几句话。”
陶九思颔首:“先生请讲。”
季鸢飞盯着陶九思,一字一顿道:“大皇子不是池中物。”
陶九思暗忖上次桃李宴没能结识卫负雪,这个季鸢飞倒是锲而不舍,不过,他知道季鸢飞对卫负雪的重要性,不再打算阻止两人相识。
陶九思:“这个我自然知道。”
季鸢飞右手食指有节奏的敲击着桌面,沉默了片刻,又道:“在下知道大人是大皇子之师,那你可有为大皇子打算?”
杜庆遥也插嘴道:“二皇子和三皇子争得不可开交,隔岸观火是一时之际,但只怕并不长久。”
杜庆遥说罢,见到陶九思的眼神在他和季鸢飞身上扫来扫去,好似捉奸一般,便笑道:“陶兄的疑惑我知道,你是想问,我明明是杜贵妃的亲侄子,不去支持炙手可热的二皇子,怎么反而来支持一无所有的大皇子?”
陶九思狐疑的望着他,想起上辈子卫负雪给杜贵妃的致命一击,乃是一份信,上面写着的是皇室一桩秘闻,当时不知是谁泄漏,现在想来应是杜庆遥。但他却是不知道为何杜庆遥甘愿做个卧底,于是道:“愿闻其详。”
杜庆遥正色道:“我那表弟,仁慈有余,谋断不足,如果兄弟仁慈,或可做个平安王爷,但卫国想要更上一层楼,他是万万不行的。”
陶九思心想,这些道理杜庆遥明白,夏开颜明白,自己上辈子怎么就没明白,一心觉得二皇子宽厚,一定是个明君,然而事实证明,仁慈并非等同于明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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