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黎就坐在旁边看他,说,“要快点好起来啊。”
费立问,“他哥呢,今天没来吗?”
白扬这个点没安排。
“来了。”蔡宇微微叹气,“在天台吧。”
费立敏锐的察觉到了不对劲,坐下来,“吵架了?”
“不算吵架吧,当了回坏人而已。”蔡宇笑了笑,“他总要面对的,发泄完了就好了。”
费立便没说话,病房里分外沉默,唯有仪器滴答滴答的声音。
“我去看看他。”在这样沉闷的气氛里,曾黎忽然站起来说。
天台在最顶楼,空旷,风很大,很容易就把人的发型吹得一团糟。
清新的空气不禁让人心情轻松,曾黎爬上顶楼,白扬趴在那儿,静静眺望远方。跟他看到的一样,抬头就是湛蓝的天空,仿佛唾手可得,却又遥远至极。
也不知道他们眼中看到的景色,是不是真的一样。
曾黎走过去,就在他旁边,和他一起半身趴在上面,“不开心吗?”
白扬应了声嗯,沉默。
眼前灰蒙蒙的,就连湛蓝的天空也染上一层污浊,这就是他眼里的世界,充满了玩笑和绝望。
老天爷跟他开了个巨大的玩笑,在他觉得自己快要能解脱,能摆脱这样生活的时候,又把他狠狠拽下来,摔得一塌糊涂。
曾黎也不说话,陪他沉默着,一同眺望远方。
蓝天白云,他不久之后就要高考,将要去往的是希望和未来。
不知道沉默了多久,白扬淡淡笑了一下,回头说,“你陪我在这呆着干什么啊。”
“外面冷,你进去吧,我就散散心,会舒服一点。”白扬说。
曾黎摇摇头,“我也散散心。”
白扬便没说话。
过了一会儿,他忽然开口,“五岁的时候,我爸妈就都去世了。”
曾黎看过去,知道他只是想找个人发泄一下,说说话,便只是安静倾听着。
风吹起少年的头发。
“在那之前,其实我挺熊的,但不知道为什么,那一刻就忽然明白,我是哥哥了,我得负起责任,只有这样,我和弟弟才能活得下去。”他扯起嘴角笑,“我妈以前说,我的扬是希望我能获得张扬,肆意。我也没想到,自己现在会活的这么窝囊。甚至刚刚还在想,我是不是可以放弃他了啊,如果放弃了,我是不是就可以去读书……是不是就能轻松一点。”
“我就是个傻逼!”
他忽然就哭了,猝不及防。
“我怎么变成这样了啊。”他低下头轻声说,“如果没有果果,我努力读书,改变命运,改善生活的意义又在哪里?”
“我就只剩下这一个亲人了啊,这世界上唯一一个和我有联系的孩子,我怎么会那么想。”白扬说,“钱、钱、钱……为什么我现在,满脑子都只剩下钱了。那我这些年所做的,到底又有什么意义……”
榕城上空,狂风阵阵,骄阳高高挂在天空,天空湛蓝,从这个角度往下看,便能看到整座城市。
但曾黎知道,白扬眼里的世界,一定跟他是不一样的。
这世界向来对他残忍。
曾黎忽然想起来,那个孩子新年的时候来拜年,穿着喜庆的大红色对他伸出手说,哥哥抱。
心中一时间五味杂陈。
他张了张嘴,想安慰白扬,对他说运势守恒,但却怎么都没办法说出口来。任何语言在此时都显得苍白无力,从出生到现在,他的人生就是个黑色笑话,要怎么信这世界上有运势守恒?
曾黎视线落在他脸上,忽然把手搭过去,轻声说,“我抱你一下吧。”
“会好的。”他说。
抱着这样沉重的心情,曾黎开始备战高考。
五月份是最沉闷的一个月,高考在即,大家都恨不得钻进书里面,多看一点是一点,甚至不用风油精了,都能自觉的不睡过去。
教室后排,两边都站了一排人,站着醒神。
费立每天眼皮都快要磕上,又在磕上前张开,困到站着都能睡着。
大家状态都一样,紧绷着神经,谁也不说话,气氛史无前例的好。
程秋华让大家也不要太累了,累坏了身子,到时候也没办法高考,功亏一篑。
“劳逸结合。”她在黑板上写上这四个字。
但决定命运的机会就这一次,谁都不想落后。
最后一次月考成绩下来,曾黎破天荒靠了第八名,掉了好几名。
这在高考前可不是个好兆头。大家变动不大,就他最大。
“曾黎,下课跟我来一下。”程秋华说。
她问的无非就是一些这次怎么回事,要好好放松心情,不要着急,高考最重要就是心态,又问,“你是不是……有什么心事?”
费立也察觉到了。
曾黎摇摇头,说没事。程秋华看了他好一会儿,便没说什么,叫来费立帮忙留心着。
几天后,费立问他要不要去医院看看,曾黎愣了一下,说,“这道题写完再去。”
费立便靠在一旁等他,盯着曾黎看,玩着他的头发。
“马上就高考了,”费立似是随口一提,“先别想太多啊,一切都会好的,别太在意。”
曾黎把东西收拾好,抬眼看他,褐色的大眼睛里装着个他。
费立就没忍住把他摁在角落里亲,亲到气喘吁吁,差点擦枪走火才放开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