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负责任。
本来想给她带个晚餐,现在程充和赌气作罢。
反正顾之桥那么大个人了,会自说自话,应该也会照顾自己,剧院前后不乏饮食店,想吃什么都有。
自己草草吃了些东西,到出门时间,程充和叫菠萝姐开车送她,匆忙走过办公室过道,经过钱今的身边,夹带起一股香风。
钱今情不自禁嗅一嗅,味道挺好闻的。
怪怪,老板今天约会,穿裙子擦口红不算,还喷了香水。怪不得人家说,士为知己者死,女为悦己者容,连老板都为顾之桥打扮上了。钱今不禁张望窗外,看远处可有密布的乌云,闪耀的雷光。
到剧院尚有半小时开演,顾之桥已经到了。
程充和一上楼就看见她正和一个年轻女性说话。她一手搭在别人的椅背上,笑呵呵的,聊得很开心,从肢体语言看,两人颇为熟络,应该不是初次见面。
见到人,程充和却犹豫起来,脚步迟疑,不晓得要不要走过去叫她。
今天特地换一身打扮,擦了口红提些颜色,出门前照镜子觉得自己鲜亮不少,现在却觉得夸张。等候处的灯光太过明亮,使她感觉狼狈,竟然为了个小姑娘特意修饰自己,毕竟不再年轻,何至于如此孟浪。
程充和正迟疑,却见顾之桥东张西望,想来是在找人,当目光扫到她时,眼前一亮,很明显能看到她眼底猝不及防的惊艳和一瞬间的喜悦,尽管那人看起来没甚精神,整一张疲惫的隔夜面孔,一看就是没有睡醒。
心疼再次占据上风,哪怕心里仍有些气恼,程充和不打算跟她计较,也不主动上前,站在原地默默看她。
顾之桥摸摸鼻子,站起来给两人介绍。
跟她说话的是她的高中同学凌潮,毕业后见面次数寥寥,难得彼此仍是旧时模样,说话毫无隔阂。她也将程充和介绍给凌潮。“程充和,我朋友,也是现在流行的网红博物馆,失恋博物馆馆长,以后你们举办新书沙龙又多个场地,可以去失恋博物馆举办。”
程充和与凌潮友好微笑,寒暄几句。
凌潮的目光在两人之间打个转,朝顾之桥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容。
她比顾之桥更早看到这位馆长女士,作为一个长裙控,最先吸引她的是程充和那条墨绿色的碎花裙子,搭配皮衣白衬衫,嫣红的嘴唇新鲜润泽,得体又美丽。哪怕她没有时下流行的白皙肤色,一张脸已能看出岁月的印痕,但是单从身材来看,保养绝佳,充满活力,在场的年轻女人无一能与她相较。年轻固然时鲜,可每个年龄阶段的女人各有其迷人之处,尤其是人的年纪上去之后,因心境和境遇不同,面貌随之变化,凌潮称之为相由心生。
馆长女士年长,可她在顾盼之间流露出一种天真的神气,在看到顾之桥后,欢喜之情跃然而上。而欢喜归欢喜,她却没有立刻走过来,这便有些耐人寻味。
从凌潮和顾之桥认出彼此后,顾之桥始终左顾右盼,馆长女士的出现,给了凌潮一个答案。
正猜想她和老同学的关系,那位老同学在看到馆长女士后表现更是可圈可点,即便看不到她的表情,却能从她的背影感觉到她的震动和轻松,好像一看见人就安心了,之后无论发生的事全都与她无关。一个能令别人感到安心的人,会是谁呢?
馆长女士和顾之桥对视那一眼更让人拍案叫绝,从凌潮的角度看去,能清清楚楚看到馆长女士的欲说还休。不知顾之桥如何,反正凌潮自认是笔笔直的直女,对上那样的目光一颗心也要抖三抖。
在戏开场之前,居然能看到如此精彩生动的一幕暗涌,凌潮暗道:值了。既然有所察觉,她当然不会杵在那里当电灯泡,略说几句,借口要去洗手间,先走一步,投桃报李。
她如此知情识趣,离开的那一眼又充满暗示,顾之桥和程充和怎会不懂。她一走,两人同时沉默下来,原先维持的笑容也被更为真实的表情所代替。
顾之桥内心充满矛盾。
她想好的,怎么都要忍过三天才主动跟程充和讲话,三天内,无论对方说什么,她的回复一定简洁明了,不多说一个字,以显示自己真的很生气,简直气炸了。出差累归累,对她来说是个很好的机会,让她不用直接面对程充和,她晓得,对上程充和过不了三个回合自己一定投降。
爱这个东西,根本就不是个东西,完全没有道理可讲。天晓得在出差过程中有多少个瞬间想抱住程充和,跟她说想她,跟她说自己不想跟她闹别扭了,跟她说不该隐瞒行程,不该让她担心——她当然晓得程充和会为她担心。
而程充和这个人实在阴险,居然对她用美人计,坦白说,顾之桥根本经不起诱惑。
和程充和一起这几个月,头一次看她穿裙子,不止是裙子,她还化了妆,为顾之桥。
这是何等知己知彼的一招,点亮自己,煎熬别人。
忍还是不忍?
问题严峻的程度不下于唐僧遇女儿国国主。唐僧是个胎里素,可她顾之桥不是。
顾之桥没忍住再看程充和一眼。她想好的,就看一眼,看完之后老老实实继续生气。
可就是这一眼,叫程充和破了功。那小眼神幽怨又渴望,像极了做坏事被罚的马克吐温。如此惹人怜爱,想把这人抱进怀里,程充和一下子笑出来。她这一笑,顾之桥迅速板起脸,恢复我很气我炸了你太坏了的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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