恭龄轻笑一声,伸手便将她搡了回去,还不待绮桑反应,他便眼疾手快地将那两扇木门合上了,语重心长道:“越姑娘,旁观者清,眼下你虽意难平,但日后么,你可是会感激恭某。”
“我感激你什……”话还没说完,便发觉那木门竟是半点也推不开了,绮桑大骂,“你是不是有病啊!把门给我打开!”
“漫漫良夜,姑娘与惜竹好生相处。”
轻飘飘留下这句,恭龄转了个身,当即施施然离去。
那木门也不知被他用了什么邪方子,任凭绮桑使出了吃奶的劲也撼动不了一丝一毫,气的绮桑抬腿好一顿猛踹。
“王八蛋!给我回来!”
外头夜色已至,长廊上一片黯淡无光,屋子里也是同样的昏暗。
跟那严丝合缝的木门较了会儿劲,绮桑也没力气闹腾了,只好摸出火折子点亮烛灯,闷闷不乐地搬了个小板凳坐去了榻边。
自从由盛安城出发去北冥山脉后,至今已经快一个月了,这段时间里她要么睡马车,要么露宿山林,总之就没沾过床,眼瞅着到达流云关可以好好睡上一觉,没成想被那少年半路劫了去,这也就算了,结果现在回到渡海关还是没床可睡,有点太过分了吧!
绮桑两手撑着下巴,耷拉着眼皮看着床上昏睡的孟青。
没过多久,她就趴在床沿睡着了。
……
孟青是被突如其来的一声响动给惊醒的。
那声音动静不小,像是什么东西忽然掉在了地上,“咚”的一下。
美目倏地睁开,略带一丝迷蒙之色的眼眸包裹着肃然杀意,人翻身而起时,一柄暗红长剑也随即以惊雷之势破窗而来。
苍白的面容阴沉而晦暗,红衣摇摇欲坠,险险挂在肩头,孟青顺手将水云酌接住,条件反射般寻找起声音的来源,然而视线在房内一扫而过,却是什么危险也未能察觉。
直到目光触及到地面的身影时,她所有的警觉和戒备才一瞬松懈了下来。
只见榻边歪着一个小板凳,睡颜沉静的少女正倒在一侧熟睡,略带青涩的小脸枕着手臂,眉眼轻合间有别样的温顺,头发稍显凌乱,发色并不是常见的青黑,而是有些浅浅的棕黄,映着昏暗的烛火,发丝柔软,像极了一只乖巧的小动物。
胭脂罗裙铺散开来,有夜风轻柔拂过,卷来一阵清新的皂角香。
紧绷的神经缓缓松弛,水云酌“咣当”一声自手心脱离去地板,孟青长长出了口气,身子晃动了两下,无力地坐回了榻上。
应是被水云酌的动静给吵到,绮桑面露不满地翻了个身,嘴里咕哝两下便又没了意识。
孟青两手扶着床榻,气息紊乱。
方才这一番举动几乎是下意之举,多年防备已成习惯,夜里听到什么声音身体会本能地作出反应,而此刻缓和下来才觉头痛欲裂,脑子里似乎有一根木棍在狠狠搅荡,四肢百骸也都剧痛难忍,虽说比之前些天好受了点,但一呼一吸间,喉头那股腥甜始终挥之不去。
足足过了半炷香的时间,她才终于回了点体力,只是一动便免不了眼前发黑,脑中也响着阵阵嗡鸣。
窗户并未关严实,几扇小轩窗都是半掩着,凉风席卷不断,吹的身子有些发冷。
“阿嚏!”
像是被那阵风吹到了似的,绮桑在睡梦中打了个响亮的喷嚏。
人却迟迟没有要醒转的意思。
孟青看了看她,强忍着不适下了榻。
浑身无力,脚步虚浮,没走两步她便一个不稳摔在了绮桑身边。
屋子里静静的,只能听到她急促的喘息声,极力平复了一阵气息,孟青慢慢伸手将绮桑扯进了怀里。
地板很凉,她身上也是冷冰冰的。
想将她抱回榻上去睡,可试了好些次都没能站得起来,仅存的力气消失殆尽,孟青脱力地带着她复又倒回了地面。
疲惫感蜂拥而至,灵台转眼变得混沌起来,她将外衫拉了两下盖去绮桑身上,紧接着便又昏睡了过去。
夜幕悄然退离,天光逐渐大亮。
听见外头的街市上好似有弟子开始活动,不多时便愈加喧闹起来,绮桑被那嘈杂的动静给搅醒了些,眼皮沉重地睁也睁不开,只觉全身发冷得厉害,晨风吹的她直哆嗦。
迷迷糊糊中,好像有熟悉的幽香浮动在鼻尖,身边仿佛有个什么异常温暖而柔软的东西在贴着她,意识到这一点,她赶紧朝那地方挤了挤,再挤了挤,发觉挨近后果然很暖和,便十分贪心地一把将那东西给熊抱住,恨不得把自己牢牢粘上去。
睡意朦胧间,感到身侧似乎有人动了动,接着便有一双手环过她的脖子将她抱住了。
怀抱暖暖的,香香的,还有一只手在轻缓地抚着她的额头。
绮桑的瞌睡虫登时跑了个干净。
她急忙睁开眼,首先见到了一截柔美的红裙,再抬头便是一张冷冷清清没什么血色的脸,和以往任何时刻都不太一样,此刻,这张脸上的神情分外平静,并无别的情绪,虽说气色不大好,但人依旧是美的,且还美的别有滋味。
双眉舒展,长睫掩映下的瞳仁好似一粒乌黑的锆石,那双素来光华闪烁的眼眸此时很是沉寂,只静静地垂眸将她看着。
绮桑一脸茫然地和她对视了一会儿,末了才问道:“你什么时候醒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