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血色染透的纱裙不复雪白之意,长发披散间,面容错综复杂。
终归是心中有愧,绮桑别过头,不忍看越初寒,低声道:“她是这么说的,可也只是她的一面之词而已,过去发生了什么我一点也不记得,所以我才会说可能是我也可能不是我,你们自行判断吧,我没有别的话好说了。”
越初寒的目光半分也未从她脸上移开过:“所以你一直不肯告诉我们你和孟青有来往,是被她用此事要挟?”
视线触及到冷冷夜空,那里的明月美得正是时候,绮桑回道:“也不全是。”
“还有什么?”
心里蔓延出一股抽痛,直将身上的疼痛也盖了过去,绮桑的声音不自觉有些涩然:“被她救回七星阁后,她骗我说我和她已经成了亲,与她两情相悦,我那时什么都不知道,她说什么我就信什么,后来在盛安城她才露出了真面目,我也才知道原来她一直都在骗我,你说,她用了那样的谎言,我又怎么敢告诉你我和她有来往呢?”
“既有谎言,必有目的,她将你送还到我身边是为了什么?”
“她想让我偷封神决。”
“要封神决有何用。”
“一开始她是说想用封神决替我恢复记忆,现在就不知道了。”
这一番简短的问答结束,便见越初寒沉思下来,未再开口。
几人都有些难以言喻的沉重。
暗暗分析之下,裴陆叹气道:“如此看来,绮桑妹妹着实是被她哄骗已久,要这么说的话,越伯伯究竟是不是绮桑妹妹害的也还没有证据,万一是孟青为了胁迫她而刻意所说呢?初寒,事到如今还是冷静为好,勿要轻易下结论。”
身心俱疲,越初寒闭了闭眼,无比疲累道:“我知道。”
留意着绮桑的神色,柳舒舒皱眉道:“可事发当日,初寒给越伯伯送饭的途中,你的确将她拉进弟子房,且形迹可疑,不管怎么说,越伯伯的死都一定和你有关系,就算你如今失了忆,也不能因此洗脱嫌疑。”
提起这茬,越初寒稍显缓和的表情再一次紧了几分。
裴陆也是一顿:“这……的确如此,”他看向身侧人,“虽说证据不足,但人有嫌疑是一定的,初寒,你打算怎么处置?”
清风明月下,越初寒眼神深邃,她移动步伐凑近绮桑,垂眸看着她道:“你会对父亲下手么?”
距离拉近,印象中的霜雪气息荡然无存,鼻息间只闻到那股浓烈的血腥。
绮桑不敢抬头,埋首道:“过去的我会不会我不知道,但现在的我一定不会。”她叹了口气,“只能这么回答你了,对不起。”
越初寒沉默良久,无力道:“先回庄罢。”
见她是要结束问罪,柳舒舒立即道:“这时候回庄里做什么?事情都还没搞清楚。”
摇了摇头,越初寒愁郁道:“说再多也不能弄清事情来龙去脉,而没有充足的证据,我不能妄下论断。”
她转过身背对着绮桑,看着茫茫夜色道:“回庄,我要尽快习得封神决。”
裴陆一听,登时赞同道:“没错!既然绮桑妹妹失了忆不记得了,那就试试看能不能用封神决让她想起来,如此真相就能水落石出!”
柳舒舒愣了愣,疑道:“万一她真想起来,却又不肯说实话呢?”
越初寒微微回头:“如果真是你杀了父亲,你会承认么?”
绮桑回望着她,脸色惨白。
头脑有一阵难忍的晕眩,她急忙扶住身旁的树干,气息紊乱道:“会的。”
闻言,越初寒眼神一暗:“好,我信你。”
胸口还在隐隐作痛,先前被那气浪所伤,这时都还没有半点缓解,感到眼前逐渐有些发黑,绮桑死死抓着树干,问道:“如果真的是我,你会杀了我报仇吗?”
越初寒艰难道:“现下别来问我,”她的脸上流露出苦苦挣扎之色,“可我真的希望,不是你。”
绮桑喉头一哽,泪水瞬间盈于眼眶。
她及时垂下头,努力将眼泪逼回去,千言万语汇聚于心,可话到嘴边却只有一句:“抱歉。”
心中悲痛交加,难以平息,她说完这话,再也忍不了那经久不散的痛意,弯腰便将那口忍耐已久的鲜血吐在了脚边。
裴陆一惊,最先反应过来,赶紧上前将她搂住:“怎么回事?她受伤了?”
先前忙着厮杀,他与柳舒舒并不知晓绮桑受了伤。
眼前彻底被黑暗占据,绮桑发出两声痛苦的低吟,登时便晕了过去。
“绮桑妹妹?”
“醒醒!”
“初寒,这……”
越初寒有些罕见的迟疑。
见状,柳舒舒无比恼怒地叹了一声,控诉道:“一天天的,这都是什么事儿啊?”
她说着,抬手也将绮桑扶了一把,“话也问了,人也晕了,还愣着做什么?回庄里去!”
越初寒犹豫片刻,动身道:“我来罢。”
习惯性地要将人抱起,可不知想到了什么,她看了看柳舒舒,却又将手收了回去。
察觉到她的顾虑,柳舒舒面色一愣。
此情此景,便是个瞎子也只能看出她是在避嫌,是为照顾柳舒舒的感受,裴陆只好主动将绮桑背到背上,抬腿道:“行了,我一个人就成,先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