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惜, 再长的路也有尽头,梦也总有醒的那一刻。
从夹道出来,天地豁然开明,常淑这才发现阴沉的天色又压下几分,乌云开始缓缓滚动, 一派风雨欲来之势。
夏日的雨可是又急又骤的, 雨点如豆,打在人身上会泛疼。她侧过身, 看向太极宫方向,担心慕轻尘眼下可是安安分分呆在呼兰殿,不然遇着雨可如何是好。
可惜,视线被大雁塔给挡了去,其七层塔身里正传出低沉的唱诵,透出股空灵和悠远,估摸是僧人们在修早课。
常淑赌气似的转回脸,穿过芙蓉园抵到曲江池没,池畔遍植翠柳,柳荫下绿草如茵,清新香气在鼻尖萦绕。
她翻身下马,将马儿拴在拴马石边,兀自往南去。
跟上来的向子屹跨出一步,挡在她身前“马上落雨了,去紫云楼里躲一躲吧。”
常淑抬眸对上他眼底的希冀,脚步一转,绕过他,还是那句“莫要跟着本宫。”
语气森冷,像是某种警告。
“我只是……担心你。”
“不需要你的担心!”常淑决绝地说。
向子屹双肩一震,面庞的轮廓忽明忽暗,吸吸鼻子,硬生生错开目光,将其落到曲江池面。
印象里,曲江池鲜少这般黯淡,像位失去靓丽容颜的姑娘,枯寂且衰弱。
他怅然若失道“你不是不需要,你只是希望站在你面前是慕轻尘罢了。”
说到最后,尾音晃了晃。
“她是本宫的驸马,本宫想她念她有何不对?”被人猜中心事,常淑禁不住皱眉,脚下的速度快上几许,憋着一股劲儿,
约摸一盏茶的时间,踏上一条水廊,尽头是一四角水榭。
六年前,她就是在这里孤坐了一夜,天刚放亮时,池面一片霞红,映满朝阳的灿烂。而慕轻尘就在那一刻出现在她面前,没好气地瞪她“不就逛个鸾凤楼嘛,跟我嫖的人是你似的。”
常淑气急,捞过桌上的酒壶扔向她,慕轻尘伸手接住抱在怀里,洒出的酒水溅湿了袖口。
“污言秽语!”常熟斥骂。
“假正经,”慕轻尘不服气的反驳,“你说说你,要么冷冰冰的,要么凶巴巴的,总这样下去,谁家子珺愿意嫁给你。”
常淑嘟囔一句“凶巴巴的是你,一天到晚欺负人,整个太学院都没人和你玩儿。”
“是我瞧不上他们,”慕轻尘烦躁咂咂嘴,上前拉住她的手腕,“懒得和你废话,先和我回去,国子监管得严,若咱们差了早课,祭酒准要折腾人的。”
“不回!”常淑挣了挣。
“你提剑追着我刺,一句道歉都没有就算了,还耍小孩子脾气。”
“我就耍了!”
慕轻尘心里腾出火气来,干脆一把揽住她的肩头,连拖带拽的迫使她跟自己离开。
常淑就这样被她禁锢在怀里,羞红了脸,忿忿道“慕轻尘你放开。”
“你看看你看看,又一副小女儿模样,到底是不是个耶主啊,每次我一挨着你,你就跟见了鬼似的,怎么?怕我吃了你啊。”最后一句话,慕轻尘故意把唇贴到她耳边,压下音色暧昧道。
常淑的身子一下就软了,忙提提衣领,确保后颈的腺体未曾暴露。
“放开……”
“哟,脸都红成猴屁股啦,我看看。”慕轻尘像是发现好玩的东西,故意捏住她的腮帮子,“皮肤吹弹可破呀,不比那鸾凤楼里的红倌人差。”
怎又提及鸾凤楼了?常淑的心情沉了沉,偏头咬住慕轻尘的手背。
“……嘶,啊,疼疼疼……”
“敢拿我和那些倌人比,你简直……胆大妄为!”
“快松口,信不信我一会儿刨你家珠祖坟!”慕瞪圆眼睛恐吓说。
我家祖坟叫皇陵,有本事你去刨!常淑腹诽道。
慕轻尘想不通,她好歹是帝京出了名的仗势欺人的主,怎么一遇到常淑就没辙了“小祖宗,算我求你了,再咬肉可就下来了。”
常淑闻言还真觉得唇齿间有铁锈味,面色一顿,忙不迭地松了口。
“你看,真流血了。”慕轻尘气咻咻的,把手往她眼前递了递,上头凹有一圈齿印,其间偶有鲜红的血丝。
常淑瞅着心疼,自知理亏,瘪瘪嘴,捧过她的手,低头轻轻吹着。
彼时,朝阳已从东边山头跃出,温暖的阳光照耀而下,落在常淑白皙的侧颜,慕轻尘心头微微发痒。
她失神地看着,不知不觉的凑近一分、两分……距离越来越近、越来越近……贪婪的吸吮着常淑身上淡雅的香气。
“好啦。”常淑莞尔一笑,扭过脸时鼻尖不经意碰上慕轻尘的唇。
她们各自一愣,都触电般退开。
四面环水的廊道上,吹拂过清晨第一缕清风,带有阳光和青草的味道。
慕轻尘捂住砰砰跳的心口,慌乱道“谢……谢谢。”
完了完了,居然对一个耶主有脸红心跳的感觉。
“应该的……我咬伤的你……”常淑的脸烧得厉害,像是忽然想到什么,补了一句“你偷……偷亲我做甚?”
话一出口便后悔了,咬住下唇暗暗自责,心下说不出的难为情。
“不小心碰到的!”慕轻尘紧张的解释,为防常淑不信,还特意重复一遍,然后笃定地点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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