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处的船家开始吆喝,从西北到江南,一路走走停停,十多天才能到达。
印儿揣好两人给的东西,笑着冲两人挥手:“再见啦,鸡老板,下次相见记得请我喝酒!陆怂岐,不论今后发生什么,不要让前辈再走了!”
鸡老板太要面子,没上去抱一下。
陆岐支支吾吾没说出挽留的话。
陶舟赶着印儿上船:“你话怎么这么多,当年逃出皇宫不是溜得挺快嘛!”
印儿跟千晛一起上船,冲陶舟做完鬼脸,才站在船头朝狐水迎挥手:“前辈,以后要请我喝喜酒!”
狐水迎挨着陆岐,脸红了。
陆岐更红。
“下次再见,大雁城!”印儿拉起千晛的手,一块儿道别大雁城和站在渡口送别的一行人。
艳阳下的人,笑得明媚灿烂。
千晛跟着她,一同挥手,四下云淡风轻。
今后路途很远,可如果有身边人的陪伴、掌心里的温暖,应该可以走下去。
掌船的老者冲天空吆喝了一声,船帆扬起,顺着江水向东流去。孤帆远影碧空尽,唯见浩荡江水千百年来送走无数归人过客,依旧奔腾不息。
狐水迎和陆岐没有回同悦客栈,趁着好天色,他们预备去城内走走。
两人靠得很近,手却没有牵在一起。
狐水迎穿着水蓝色的襦裙,盘着的发髻早已放下来,模样娇嫩地可以掐出水来,自是一派人间富贵花的模样。
陆岐跟着她,话不敢说,眼神倒是跟着她一会儿看看糖葫芦,一会儿看看小泥人。
以至于,狐水迎突然停下来时,他便刚好撞到这人,下意识伸手将她抱在怀里。
“嗯,阿岐,你没什么想说的吗?”
大雁城民风颇为开放,对两人站得如此之近这种场面,见怪不怪。
陆岐慌忙松手,结结巴巴了半天,最后道:“师姐,你为什么不成仙?司命星君都让你跟她到座下修行了。”
狐水迎扬着下巴,眼里都是笑意:“你说呢?”
司命星君给了她两条路,一条路是得道成仙,从此人间诸事,与她再无瓜葛;一条是做回只有一条命的狐狸,福泽深厚,岁岁无忧。
她选了第三条路,做回一只只有一条命的狐狸,愿陆岐福泽深厚,岁岁无忧。
司命星君嘲笑她,九世情劫仍不能看破红尘,她摇头,白幸烽不是她的红尘。
而陆岐,是也好,不是也好,她都想要他福泽深厚,岁岁无忧。
司命星君笑她偷换概念,又笑她难得糊涂。
司命星君说告诉她一个秘密——当年青沉观山下,救她的人是一只怂得他都不愿多看一眼的老虎。
陆岐摇头,他不敢揣测什么,只敢喊:“师姐。”
狐水迎叹气:“走啦。”
“诶诶诶,滚开!你个臭乞丐!”远处的巷子角落里,一个蓬头垢面的乞丐被其他乞丐殴打着,像是占了其他乞丐的地盘。
那个蓬头垢面的乞丐抱着头,有些傻气地喊着:“不要打我,不要打我!”
不是别人,正是之前风光无限的大雁城城主白幸烽,只不过,当今的大雁城,再无人识得他。
他手里仅有的一个脏兮兮的包子也被人抢走。
“师姐。”陆岐站在狐水迎边上,看着发呆的师姐,他不知道师姐会怎么做。
狐水迎看着巷子里的人,转头对陆岐笑道:“等我一下好吗?”
陆岐不想点头,却不得不点头。
狐水迎转身去买了一块肉馅饼,走至巷角,递到白幸烽手上。白幸烽仰起头,冲她傻呵呵地笑。
他的面容丑陋,脸上横亘着被雷劈毁的疤。
狐水迎淡淡地看他一眼,转身走向陆岐,无半点留恋:“我们走吧。”
“诶诶!这是我的了!”有躲着的乞丐跑出来抢走了馅饼。
“我的,我的。”白幸烽抱住乞丐的腿,却被乞丐猛地踹开。
陆岐勉强笑起来:“师姐,你不过去,”
“我们走吧。”狐水迎冲陆岐笑起来,“走啦走啦。”
“师姐,你?”
狐水迎蹙着眉尖,踮着脚尖:“你想我去帮他?”
陆岐摇头。
狐水迎牵起陆岐的手:“那我们为什么还不走?”
陆岐睁大眼睛,看着两人握在一起的手:“师姐?”
“在在在,”狐水迎叹气,认真地解释,“阿岐,那只是施舍,与其他任何东西都没关系,现在没关系,以后也不会有关系。”
“你能明白吗?”
能明白。
别人不善良,我们要善良。
然后,善良有度。
“师姐,我们离开大雁城,回哪儿去啊?”陆岐鼓起勇气,反握住狐水迎的手,走得光明正大。
狐水迎愣了下,脸颊绯红:“你想去哪儿啊?”
“我们回家吧,回青丘,回昆仑山,回去看看师父。”陆岐握紧手里的人,眼睛亮闪闪的。
狐水迎跟着他笑起来。
“好。”
太阳渐渐下山,天边铺开七彩绚丽的云霞。
两个人的身影被夕阳拉得越来越长。
从此这漫长的凡尘光阴,嬉笑怒骂皆是情之所钟,再不受半点委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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