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赵彬和几个同事一组,开始为期一个月的下乡义诊。双湖县这边,藏民主要靠畜牧为生,乡里人大多都在外放牧,有时候出去一趟几天才回来。义诊之前,县医院先找人通知了当地乡委村委,到时间去,才有人来看病、听宣教。
听说有义诊,当地居民还是很激动的,很多人大病才去一趟县医院,小病一般都忍者,今天听说专家下到乡里,赶紧带着家里人来看病。义诊看了一上午,下午是要去困难户家里随访。有一家桑吉老阿爸,行走不便,只有一个儿子,为了挣钱长时间在位赶牦牛。他是高血压病人,本来应该经常随访的,由于这些情况,每次都是义诊时候才去他家看一看。这都还幸亏了他家就在离乡卫生院只有3公里远,更远的地方,卫生院随访也实在顾不到了。
“桑吉老阿爸这三个月怎么样了?”何平问,他和另外的同事三个月前义诊时候来看过老人家,一边走一边问卫生院的人病人情况。
“我们慢性病的病人,现在是一个月随访一次,也只是尽可能啊。”卫生院的人说,“桑吉老阿爸算是我们随访得很勤的病人了。上个月去,他又没有好好吃药了。他说药太贵了。”
何平摇了摇头。
赵彬忍不住问:“我听人说,牦牛能卖很多钱?”
卫生院的人点头:“养大了,随便卖几头,家里都能修大房子。桑吉家里,以前养的是羊子,前两年,大雪把羊冻死了。他的腿,也是那时候冻伤了,坏掉的。现在养牦牛,牦牛又不能一天就长大。”
赵彬不说话了。一场雪灾让一个家庭落到这样的地步,这是他以前没有听过的事。
还没到村口,路上已经有人匆忙赶过来:“医生!快来!”那边人用藏语喊着,“扎西家的小卓玛,不好了!”
卫生院的人摇下车窗,停车问:“怎么回事?”
“不知道。”来的人说,“扎西今天出去了,我们去他家帮忙看孩子,中午去还好,刚刚我女儿找她,说她倒在地上了!我进去看,她喘不上气,脸都是青紫的了!”
一行人赶紧冲到扎西家。叫卓玛的藏族姑娘倒在地上,看样子只有五六岁,面色和口唇发绀,张口费力地呼吸着。缺氧有一段时间了,已经出现意识障碍。赵彬迅速判断大动脉搏动,何平拿出听诊器给孩子听呼吸音,呼吸音非常急促,肺上已经是明显的双向干鸣,听诊器里传出的声音如同无数口哨,在小女孩的肺里发出可怕的嘲笑。
“多半是哮喘发作!”何平说,“急救箱里面有什么解痉的药物?茶碱?激素有吗?”
卫生院的人赶紧翻急救箱:“氨茶碱有,地塞米松……肾上腺皮质激素也有!”他把两个安瓿取出来,又找出注射器、酒精和棉签。
“氨茶碱配100的盐水,激素是什么?地塞米松?两只!”
赵彬没多说,拿过压脉带,扎紧远端静脉,找血管、消毒,静脉输液针先打进去了,针头进入静脉后回了一段血。何平配合地在一边和卫生院医生开安瓿、抽取液体。10mg地塞米松的注射器拿过来,连接好输液针头,推入病人身体,然后接氨茶碱组液。抢救大概持续了半小时左右,小姑娘的呼吸平复了下来。何平听了听病人的肺,干鸣已经减少了,不再像刚才那样刺耳。
“送卫生院吧。”卫生院的医生说。几个人不再多耽误,转运病人上车,快速带回卫生院。
卫生院那边,设备虽然简陋,好歹基础设备和药品是齐全的。在路上病人气道痉挛减轻以后,缺氧也缓解了,意识逐渐清醒,在卫生院吸氧以后,小女孩又恢复得活蹦乱跳的,完全不知道自己刚刚从鬼门关转了一圈回来。很快卓玛的父亲扎西也来了,卫生院的医生详细询问了病史。基本可以判断孩子本身就有哮喘的问题,只是一直没有正规治疗,这一次是受凉后出现肺上感染,诱发加重了哮喘发作。
赵彬他们这次带来的药物里面也有哮喘常用的吸入剂,何平和卫生院的人给孩子讲吸入剂的使用,孩子根本听不明白,两个人说了半天,那孩子只想玩他们的听诊器。卫生院的人只好笑着把听诊器拿去消了毒,给她玩。小姑娘拿着听诊器到处去听,何平拉开衣服,把听诊头放在心尖区,让她听,小姑娘第一次听见心跳声,惊得眼睛都睁大了。听完何平还不满足,又要听赵彬。何平不由分说,直接把赵彬按住了,拉开衣服。
冰凉的金属听诊头放在胸口,还有小孩子手指的温暖,赵彬怔愣了一瞬间,随即又忍不住笑了。
“别干扰听诊!”何平一巴掌拍他脑袋上。
罗铭遥回到C市,早知道他行程的钱康明来机场接机。对于钱康明的示好,罗铭遥表示了拒绝,但钱康明推说顺便看数据总结实验,搞得罗铭遥还没法推辞。
“徐茂华呢?”罗铭遥问道。平时他们都是两个人一起出来,这次只有钱康明,他有点好奇。
钱康明轻描淡写地说:“他啊,外调了。负责另外一个市的临床实验项目。”
罗铭遥有点吃惊:“他在这里做的挺好的啊……”
钱康明笑了笑:“担心他是被降级了?放心吧,外调出去做的项目主管,其实就是去历练历练,回来就是升级。”他神色不明地看了一眼罗铭遥。
罗铭遥放下心来,在车上,打开笔记本,向钱康明报告一些西藏的数据。“藏族人数据收集不太容易,”罗铭遥说,“依从性太差了,很多人都没有坚持服药,这次去,没有什么好的数据。你交给我的临床实验,就更没法开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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