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今天本来就是下夜班,讲完这个就可以回家休息。他记得赵彬今天应该也是上夜班,下午应该也是回去休息,便发了个短信,去地铁口等他一起回家。
赵彬正在看上午最后一个病人,是一个胸闷、气促的老年人。病人是早上就先看了的,这会儿拿了CT报告回来。赵彬拿起CT片子看,左肺胸腔积液,积液量还比较大。这样的老年人,出现胸腔积液,要警惕肿瘤。为明确诊断,下一步应该做胸穿抽取胸水化验,做肿瘤细胞筛查,查血看肿瘤标志物,胸水减少以后复查增强CT,影像学上初步判定有没有肿瘤。
“平时抽烟吗?”赵彬问他。
“不抽。”老人咧着嘴笑,“照片没什么问题吧。”
赵彬看了看他黄黑的牙齿,问道:“你是从来不抽,还是这几年戒了?”临床上很多病人,问起生活习惯,有没有吸烟嗜好,最近几个月才戒的也会说自己不抽烟。
老年人憨厚地笑:“以前抽,现在有两年没抽了。”
“以前是抽了有多久?”赵彬问。
“二十多年还是三十多年吧。”老人说,“但是我都两年没抽了,一点都没抽!家里有小孙孙了,不能再抽了。”
赵彬看着他笑意里几分温暖,到嘴边的话还是咽了回去。“你的肺上,有一点问题,我想跟你仔细说说,又怕你听不明白,你最好让家里年轻人来一趟听。这个还是要住院治疗检查的。让他们来,给你办手续什么的。好不好?”
老年人有些困惑有些为难:“家里儿子儿媳妇白天都要上班啊……我和我老婆子是过来帮忙带孩子的。我今天看病,都只有自己来,老婆子没法子陪着来。”
赵彬叹了口气:“今天我晚上六点到十二点上班,那时候你们年轻人家属也来一趟,可以吗?”
老人想了想,点头:“应该可以,应该可以!”
赵彬交代好了这些,收拾好东西下班。走之前查看了短信,知道罗铭遥在地铁口等自己,加快脚步赶过去。不知道今天罗铭遥开题复审怎么样了。不管怎么样,估计都不太好受。这种时候,陪伴是最好的安慰。
罗铭遥毕业课题的事情基本上告一段落。他文章已经发了,毕业的硬条件满足。在开题报告的基础上,添加上实验结果、讨论,毕业答辩的内容就算完成了。他还抽空去了一趟拉萨,和那边再次联系收数据的事情,希望短时间内增加一些数据。
虽然过程曲折,中间很多事情让人难受,事情也终究过去,后面的时间,还得装作什么都没发生地继续上班。但这件事最大的影响是,他原本考博计划继续报周老师的,现在必须调整。
不过赵彬给他提出来说,主任无非就是借周老师的导师资质,说白了名额还是在周老师手上,如果他要报考博士,周老师卖点面子,把他内定了,再带他一个,主任也不会太过为难。毕竟要做的样子已经做够了,主任不可能这么不留余地。
果然,周老师后面组会又问了他一次读博的事。周老师手下现在就三个学生了,罗铭遥已经成为组上的大师兄。他一向做事低调勤奋,对老师也很恭敬,周老师很喜欢他。总觉得这次他受了委屈,想要各方面补偿他。
“小罗,”周老师说,“你只要考上,我这边是没问题的。之前我说以后不带学生了,这事你不要太放在心上。明年是要把课题交一部分出去,但是一个博士名额还是争取得到。只要有一个课题,就能招学生。”
罗铭遥有点替周宏斌心酸。他一眼瞥到周宏斌鬓角的白发。他还记得当年实习看到周老师,那么随和的人,跟病人讲话也是和和气气,查房的时候非常仔细,病人都说他好。跟着这个导师两年多,从来没见他生过气,有事情了给他讲总能帮学生想办法解决。然而教学医院的竞争就是这样残酷。
“好的,周老师。”他回答道,语气没有以前坚决了。
周老师似乎也察觉到了,轻轻地笑了一声:“不想读也没什么,总归读出来是服务临床的。早一点上临床,把理论用于实践,也是好的。最近上临床怎么样?有没有什么收获?跟着秦老师,还是能学到很多东西的。”
罗铭遥坐的端端正正,收敛好脸上的表情,一本正经地回答:“上临床看了很多病人。秦老师组上经常有疑难病例,确实特别有意思。
周老师点了点其他两个学生:“虽然都是学术型的,也不要忽略临床,以后上临床了,要学你们师兄,好好做事。罗铭遥在哪个组上都是被表扬的,病历写的很仔细,问病查体也是很细致。”
罗铭遥还没有什么当大师兄的自觉,被周老师突然表扬,很是不自在,红着脸忙说:“没有,没有。就是正常上临床工作。”
组会结束,他回病房跟着查了房。和赵彬在微信上相互提醒着,差不多时间一起出了医院。今天晚上有个聚餐,庆祝赵彬和李盼秋拿到正式通知,提升成为主治。
十一月第一个星期一,医院就发下了红头文件,正式公布了今年聘任主治的名单。赵彬他们一届的同班同学有三个人上了。一个是神内的科研狂人,一个是坐镇介入室的李盼秋,一个是有援藏经历的赵彬。果然聘主治也是神仙打架,他们三个算是聘得最早的。三个人约了几次一起请老同学们吃饭,结果总是凑不上这个饭局。最后同学群里也只能相互嘲笑,聘个主治又不是多大的事,副高再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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