度珍宝脑筋转得很快:“罪名想好了吗?买凶杀人怎么样?她在黑山基地发现旧时的仇人,指使别人行凶,凶手被抓到后供出她。我可以对湖际基地说……说她滥用职权,派卧底成员杀人,因为凶手被抓担心自己被牵连,今早命令我顶罪,我不答应所以挨打,这样就解释得通了。”
这其中有些是她在度若飞来之前就想好的,有些则是一边说着一边想到的。
度若飞哑口无言,片刻后说道:“你真的有天分。集团军也是这么打算,等一抓到凶手就执行这个方案。”
“因为我知道黑山基地还不准备和新世界宣战。”度珍宝有些心不在焉,想着妈妈,想着总部,度若飞今天冷淡的态度并未令她多思,以为也是因为担心妈妈。
度若飞:“拘了薄雪声,就没有人要你走了。等薄雪声交代出奸细名单,湖际基地的人离开,黑山基地就动手清理。以后这里就安全了。”
度珍宝咬了下嘴唇,不确定“以后”自己在不在这里。
度若飞看到了问:“你怎么了?后背疼?”
度珍宝摇头:“我想去看妈妈。”
“现在不行,她的情况还不稳定。你耐心点,湖际的人走了再说。”
“他们可能会带走我。”
“什么?为什么?”
“组织的安排。”度珍宝模糊地说,“我不能违抗命令。”
度若飞目光变得锐利:“不能违抗还是不想?你上次说和他们划清界限是骗我的?”
“我没有骗你,”度珍宝忙解释,“如果黑山基地摆明立场保下我,我当然敢说我不走。可是你也知道,黑山基地现在还不想和新世界对上。”
“那就说你受了伤不能走,办法有很多,全看你愿不愿意。别告诉我你一点办法也没有,我不相信。”度若飞退后两步,心灰意冷。
“脱离组织没有你想得那么容易……”且不说组织对叛徒的惩治,远在总部的浪歌也是一个隐患。上一次总部把重要的中辞行动交给浪歌全权负责,这一次总部代替浪歌发出带她回去的命令,下一次呢?总部可能允许浪歌潜入黑山基地自由行动,或者再派人来查看情况。
这些事度珍宝一下子解释不清楚。她闪烁其词,在度若飞眼里就是找不出借口。
度若飞哂笑,手指着她:“我不相信你说的话。度珍宝,妈妈现在还躺在重症监护室里没有醒来,这个时候你还是只想着自己。你知道她伤得有多重吗?她身上中了六刀,她的手、她的两条胳膊,都在反抗的过程中被割伤了。她的头伤得很严重,医生说她有可能就这样躺一辈子,再也醒不过来了,你知道吗度珍宝,就是因为新世界,这他妈该死的新世界,我可能要没妈了。”
度若飞说着忍不住哭了出来,泪光让她的一双大眼格外明亮,里面的情绪却很灰暗,这一次她没有斥责没有失控,声音自始至终都不高,但是也没有多少感情:“度珍宝,我以为你再怎么铁石心肠,至少你真的爱妈妈,你会为她着想。我能理解爸爸已经死了,死了的人没有意义,所以你说你不后悔,现在妈妈躺在病房里,你依然没有一丝后悔吗?”
度珍宝木呆呆地望着她。
“你不后悔。”度若飞惊奇地说,又哭又笑,“你竟然真的不会后悔!我看清你了,我终于看清了,度珍宝你就是个小魔鬼。我觉得我现在比你自己还要了解你,我告诉你吧,你不舍得新世界,你还是想回去。你不用找借口了,我想通了,你要走就走吧,我祝福你,真的,我也不希望你留下来。”
“姐姐!”度珍宝想去捂她的嘴。
度若飞攥住她细细的手腕,用力到自己的手骨都感觉疼痛,低头盯着她说:“你记着,走了以后你别再回来,等妈妈醒了,我就告诉她你已经死了。对,早就没有度珍宝这个人了,度珍宝可能已经死在什么地方了,你叫付宝,你和我们家没关系。”
度珍宝慌道:“姐姐!我后悔了!你别不要我!”
“你撒谎!”度若飞一把甩开她的手,“你别想再骗我,以后你说的话我一句也不相信!”
度珍宝扑过去要抱住她,被她毫不留情地推开。
“做好你的任务,咱们之间没有别的。”度若飞摔门而出。
眼泪越擦越多,流不尽似的,刚才在病房里她话说得多么坚决,现在她的心就有多么难受。她痛恨自己的难受,她为什么还要为那种人动感情?边走边哭简直太可悲了,她懦弱得像个废物。
度若飞在心里唾骂着自己,她陷入了一个死循环。心底有个声音告诉她,度珍宝是真心爱着付丽,度珍宝一定不舍得付丽,度珍宝不是无可救药,但接着,另一个愤怒的声音响起,它咆哮着说:不准为度珍宝开脱!度珍宝已经不是她们过去认识的那个人,不值得去理解和同情!两个声音交替着说话,把度若飞的脑子搅得一团糟乱。
她控制不住地越走越快,抬腿冲出医院,在温暖的阳光中拔足狂奔。
这可憎的阳光,晃花了她的眼睛,她的视线模模糊糊,世界也是一片糊涂。她像发疯的动物蒙头乱跑,无法思考。她不知道目的地,甚至不记得自己都跑过了哪些地方,也许绕了许多路,也许一条路重复经过几遍,连她自己也差点以为这是冲动的发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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