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度过高,烧坏屏幕不是不可能。
她知道,陶吾不知道。
大约讲完毁坏手机的经过,她看陶吾把手机残骸放桌上,原地雾气缭绕。散去时,神兽变回小毛球,不知长在哪儿的发声器官发出细细的声音,不情不愿地说:“对不起。”
说着,长尾巴自觉地绕在床柱,身体拱到枕头边。
池渔乐了,故意板起脸,“你说怎么办?”
“赔。”
“赔一只一模一样的,还是赔钱?”
毛球用低不可闻的气声说:“钱……吧。”
池渔拿出平板。
手机是前两年的旧款,值不了多少钱,里面内容平时有备份。
老实说,给陶吾玩也是她存心找东西吸引小神兽注意力,但对面认认真真说要赔偿,她也要配合。
“去掉折旧耗损,现金2425.76,四舍五入2426.责任三七分,你要付我1698.2,四舍五入1700,怎么样,是不是很公平?”
毛球把自己缩得更小,方才还是成年家猫大小,这会儿只有拳头大,声音也像是随体型变化,变成糯糯的奶音:“老板,能不能分期付款?”
池渔想起哥/姐第一次找杀手暗杀她是分期付款。
这只现身就能吓得杀手自杀的神兽赔一只手机居然也要分期付款。
好惨……
可是,好好笑。
池渔真正意义上想笑。
收到柴三姐的转账,她仿佛解锁了笑穴。
池渔踢掉鞋子,把自己埋进空调被,偷偷笑。
笑到气闷,后颈一阵熟悉的触感,带有些微凉意。神兽仗着身形灵活,从被子的缝隙钻进来。
小毛球的长毛服帖地统一往后方披伏,澄黄的眼睛于是无所遁形。
仔细看,头顶——眼睛上方姑且算头顶——一撮短毛直直立着。
肝胆洞,毛发耸。
古人言之有物。
——可不就是一只缺心眼的炸毛小毛球。
池渔笑出眼泪,“生气了?”
当然。
毛球状态比人形更好分辨喜怒,小神兽气成一坨毛绒绒的河豚,不时膨胀又收缩,“尔安敢戏弄于吾。”
奶音软糯,池渔笑出声:“……不行吗?”
毛球兀自起伏了一阵儿,说不出是气急败坏还是认命,蹭蹭她额头。
池渔:“嗯?”
毛球瞳孔椭圆的眼珠转了下,“你真好看,像画。”
池渔一哽,笑不动了,爬出被窝又去冲了个澡,洗干净闷出细汗的头发。
出浴室看到一道白影嗖地从枕边飞向床柱,速度太快,反而划出残影,惹她注意。
毛球约是看她洗澡,尾巴悄悄从床柱上解开,她回来了,又乖乖恢复到家猫的体型,两只前爪交错搭在枕头边沿,颇有些伏低做小的感觉,认错态度良好。
“陶吾。”池渔唤了声,直说,“那个……是手机有问题,不怪你。”
小毛球顿时昂起脑袋,露出明亮的眼睛,“真的吗?”
池渔:“……真的。”
心里啼笑皆非,为什么非人们老是喜欢跟她确定真的假的。
小池总的信用在非人眼里很低么?
却忽略了有些时候存在“来得太突然难以置信”的惊喜。
关了灯,月光透进窗帘缝隙,天花板上一道笔直光线。
池渔望着那道线,双手枕在脑后,右手肘慢慢感觉到微风拂过的凉意。
“陶吾。”
“我在。”
“老陆说你在画里好几千年,是吗?”
“那么久?”听起来比她还震惊。
“你自己不知道?”
“……”
“是在睡觉吗?”
“算是。”依旧不太确定。
“你在画里会做梦吗?如果是睡觉的话。”
“好像会。”
“陶吾。”
“嗯?”
“谢谢你。”
“为什么?”
池渔沉默了很长时间。
小神兽约是等得着急了,窸窸窣窣地爬到她肩膀的位置。
池渔顺势圈在臂弯,方才转头看了眼。
小神兽形态多变,那么……长大了会是什么模样?
拜非人们所赐,她有闲暇稍稍从“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为复仇计”抽出身,而后发现周遭世界原来如此广阔,也同等扑朔迷离。
陶吾——或者说,这帮非人企图从她这里得到什么?
她只不过倒了八辈子霉生在池家,池亿城给她的屠宰场随时可能易主。
牠们何必战战兢兢讨好自己?
池渔蓦地想起自杀的眼刀男和猝死的杀手三号。
她隐约记得钱多提过杀手三号那晚看到了什么东西,多日失心疯和他看到的东西不无关联。
只不过正好被陶吾的灵感传音打断,没听完。
池渔心里一沉,不着痕迹地抽手,转身背对小神兽。
除了好捏又好撸、欺骗性极强的毛球形态,一定还有别的,只不过从未在她面前展露。
非人们也是。
轻松斩获多名俘虏,却一副做错了事的紧张。
好像比起杀手,她才是不世魔头。
话说回来,她要做的事大约值得上“魔头”的头衔。池渔心说。随后不再把精力浪费在漫无边际的遐想,强迫自己沉入黑甜梦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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