执法队重点摸排了堆放杂物的区域和房间,兜兜转转下到东楼二楼。
严队长敲敲隔断墙,“装修报备过没?”
林鸥回答:“这座场子关了好多年,陆陆续续改建过,我们申请过装修文件,消防许可已经提交给相关部门,现在做的是基础工程。”
严队长点点头,目光投向窗外,神色冷峻。
林鸥随着他也往北区空场看。
看到北区一半埋进草丛的车,严队长用对讲机给西组下令,连他在内的两个小组六名执法队员统一向北区空场而去。
林鸥停了十几秒才追上去,小声嘀咕:“这味真他妈绝。”
听到这句话,池渔心念一动。
“他们去北面干嘛?”阿植问。
池渔稍稍坐直了些,拇指揉捏掌心。
说不紧张是不可能的。
北区空场停了一辆白车,属于分家后哥姐派来的第一名杀手:眼刀男。
那晚他用车撞开大门,后来不知为何跳楼自杀。尸身被陶吾全盘处理,池渔将车开到北区空场。
半个月多月过去,中间下过几场暴雨,车身锈迹斑斑。
荒草丛生,四只轮胎深陷草丛。
但平地那么大一辆车,很难被忽略。
严队长肯定是看到那辆废弃的车,所以和小组去到北区。
林鸥及钱多一左一右陪着执法队队长领头的六人。
收音的麦克风在她胸口第三颗纽扣。
——扑通、扑通。
——扑通扑通扑通。
在明里暗里好几双眼睛的紧张注视下,严队长戴上手套,掰下车窗的玻璃碎片,尝试打开车门。失败。
车里情况一目了然,藤蔓攀上座椅、方向盘,人工皮革座垫破烂不堪。
开车门的三番尝试无果,严队长眯起眼睛,站在车旁缓慢地三百六十度扫过屠宰场。
然后,抬脚往北围墙的后门走。
严队长身高步子大,林鸥一路快走,隐藏式针孔摄像机镜头晃动。
但即使如此,也能看得出严队长身形板正,脊梁挺直,步伐姿态颇具执法人员的威严。
总之,是个看似正派的执法队队长。
可池渔就是觉得哪里不对。
她无意识地撸着从单肩包和毯子探出半身的毛球。
“痒。”
听到单字,以及随后耳边呵气似的轻笑,池渔才发觉小神兽醒了。
大约是感觉到附近有生人,小神兽用的灵感传音。
池渔放开鼠标,捏住撸毛球的手腕,随后双手虚推毛球,推回包里。
小神兽不屈不挠地爬出来,“热。”
池渔被仗着身娇体弱不听话的小神兽分了神,注意力再回直播窗,严队长已经到了北大门,蹲在地上一小步一小步地往前挪,不知在找什么。
他的五名手下也蹲着,有些用手指扒拉地上蔓生的野草,有些几乎把脸贴上地面。
午后阳光炽盛难当,林鸥喊了声:“严队。”
严队长的呵斥铿锵有力:“不要干扰我们查案!”
林鸥明智但又不甚甘心地闭上嘴。
执法队执行秘密查案任务,林鸥和钱多两个平头百姓配合了一会儿,百无聊赖地头对头说小话。
说到“哎怎么之前没见过你”,林鸥关闭麦克风,不让池渔听。
钱多有问有答。
池渔想八成是三大终极问题:你是谁,从哪儿来,往哪儿去。不甚在意。
人的视野有盲区,心理有盲区,当注意力被分散或者过分专注于一样事物,周遭的一切都会虚化。
但镜头不会。
镜头诚实地记录一切。
池渔专心观察严队长,没多久,她看到严队长一个诡异的举动。
就是那个动作,所有违和感都说得通了。
她看到严队长趁林鸥和钱多交头接耳,偷偷挖了一捧土装进严整的制服口袋。
他的五名手下见状,各自交换一个眼神,也这么做了。
刨土藏土都是一脉相承的严肃认真,好像一捧又一捧黄土真的是重要证据。
池渔截了几张图连同之前两张,打包上传到附件。只有图,没放木马病毒。
等待附件上传,她掸了下阿植的红叶子,“听听大家都在哪儿,让精卫通知大伙回来。没事了。”
她为不具名哥/姐的连番操作震惊,差点儿在邮件正文加上一句:你们什么时候勾搭上的魔怪?
十三杀手团第一次行动那晚,来屠宰场的一共八人。豆瓣酱和沙茶酱在场内被池渔以麻醉槍狙擊,其余六人在屠宰场外遇到卫生协管,溜之大吉。
她当时以为大晚上冒出来的卫生协管是神兽保镖多管闲事,后来才知道是魔怪作的妖。
羊小阳形容魔怪:长得特别丑,闻着特别臭,说话特别冲。
从林鸥第一次揉鼻子,刻意远离执法队员,池渔便先在脑海里写下“气味”;
严队长的表情变动极少,面孔固然方正,表情却很僵硬,额头像打了肉毒杆菌一般平整,池渔记下“表情/长相”;
而当这帮“执法队员”撅着屁股刨土,“说话是不是特别冲”已无需论证。
池渔从抽屉拿出《画经之驺虞》,翻到她不久前看到的那页。
「……御灾捍患,见则魔物、异怪俯之,欣然而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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