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妹和老哥哥打开了话,谈一番家长里短,九点过五分,车到了屠宰场。
这座外墙玄黑、内场幽暗的综合建筑体极似堡垒,充斥着不祥的阴郁。加诸其上的种种传说更添了几分神秘色彩,亦暗合通俗意义上的埋骨之地。
车按荧光指示牌拐弯,司机将速度降到底,滑入弯道前深沉的黑暗。
池好好打了个冷颤,自言自语道:“好端端的,人怎么没了?”
七十一姐笑:“什么好端端的,跟她妈一个样,有福享,可没那个命消受。”
八十二姐:“嗐,这不就是人常说的福大如天,命薄如纸嘛。”
池好好抖了抖身,掐着嗓子说:“听说人就是这里没的,咱兄妹一场,来送送,多余的话就不必说了。”
九哥睇她眼色,圆张的鼻孔张得更圆,冷冷嗤笑。
转过弯,前方豁然开阔,三姐妹便忿忿不平。
“老头子够大手笔的,不愧亲女儿。”
“这么好的位置,这么大一块地皮,啧啧。”
“以后不知道落到谁头上。”
“咱们自然不用肖想喽,十二小弟妹在,哈、哈。”
“话不能这么绝对……”
“是不能太绝对,你们没听说吗?”
“听说什么?九十三妹你别卖关子了。”
九十三妹眼珠子一转,“好好,你说。”
蓦地被点名,池好好一激灵,看向问话的九十三妹:“什么?”
“你前两天不是跟我说前段时间小二经常出入这里。”
“小二,哪个小二?”八十二姐问。
“子丑寅卯的小丑啊,老早离家那个,跟她妈改姓林,叫林……林……”
“林鸥。”池好好接上话,“对,我看她直播,分家后跟咱渔宝儿联系上了,还挺照应她的。”
一句话说得九十三妹直咂嘴,“小二真好命,捡了现成的大便宜。”
“可事情这么突然,没来得及过户吧?”
“哪个晓得。”
“这场白事是小二办的吗?”
“没准儿,真是她办的,那就八|九不离十喽。”
“哦哟,这尘归尘土归土了还叫人来干嘛?”
“……到了,咱们先看看情况吧。”
车辆停下,池好好先下车,去后面拿两把伞,自己一把,司机一把,给老哥哥和姐妹们打上。
七人顺指示牌走向西侧追悼会主会场。
门口两个高高壮壮的黑衣男,面目肃然,左侧那位将众人一拦:“请出示请柬。”
池好好先送上自己和九哥那份,挽起左手旁的八十二姐,“这是我八十二姐。”而后侧身向九十三妹,“九十三妹,也是渔宝儿的九十三姐,亲姐妹一场。”
黑衣男对视一眼,指向司机:“那个呢?”
“司机。”
“司机不能进。”
池好好一想也是,把伞给司机,让他回车上等候,和兄长姐妹顺顺利利进了会场。
场中已有不少人,靠近门口的长椅上坐着摇扇子的老哥哥老姐姐见了池好好,先后举手跟她打招呼,也有人起身迎上华发斑白的九哥。
“九哥都来了,渔宝儿挺有面的。”
九哥还没开口,八十二姐笑道:“兄妹一场,送送人家,面上过得去。”
“谁说不是呢,哈哈哈……”
许是人多,场内温度比外面高,池好好松了松衣领。
场地应是临时搭建,偌大的空场隔出一半来,尽头的主台挂着素色的帷幔,中间方方正正一块黑色,定睛一看,是显示屏。
她正想找凳子给老九哥坐,九十三妹拍她手臂,“好好,那边那大姐是不是在看咱们,她谁啊?阴森森的。”
池好好顺着她的指引看过去,冷不丁和站在主台边的一名黑衣女性对上眼,她客气地朝对方点头致意,“眼生,像是哪家帮佣。”
九十三妹道:“不能吧,门口那俩不是不让领帮佣进么?”
七十一姐:“我见过。好像以前伺候渔宝儿的,姓王?”
“对,是姓王。”旁边男声插话进来,池好好认得,是他一百零三弟,“请柬好像就是她发的。”
“是吗?”池好好从口袋取出打印的请柬和眼镜,刚戴好眼镜,没等展平,九十三妹一把抢过去。她蹭的顺风车,没有请柬。
“还真是。”九十三指着右下角,“一看就没什么文化,自己名字挂着,渔宝儿的大名都没写。”
“什么,没写?”池好好讶异地看过去。
“你看:诚邀池好好参加追悼会,请尽量着正装,来必有重礼相赠,哦哟!”九十三妹酸溜溜地说,“我说你们怎么急吼吼地要来。原来是有大礼包啊。”
池好好受不起她嗔怪的眼神,“是吗,我都没注意还有这句呢。”
同样没拿到请柬的八十二姐尖尖细细地笑了声,“怕是黄泉路上太寂寞,没人陪,还重礼相赠,追悼会上送出的赠礼,谁敢用?”
七十一姐:“小孩子这算什么追悼会,活出什么名堂了?有人挂念她吗?临了搞这种花头。”
“咱渔宝儿有娘生没娘管,有个人帮她安排后事,央求哥哥姐姐来送她一程,算仁至义尽。”一百零三弟嘶嘶地说。
七十一姐:“这话不错。你们谁问过老头子了,好好你肯定问过了吧,他老人家来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