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庆来私生活再混乱,研究课题再怎么不入大流,也是普遍意义上高屋建瓴的学者,是求生欲强烈的富豪们的座上宾。
师徒四人凭空消失,长期全无音讯,当时引起过波动。
派出师徒四人的是池亿城,把师徒四人失踪的消息压下去的,也是池亿城。池渔接手海益生科,处理方案一并交给她。
池亿城用的“拖”加“卸”字诀。假说拨了资金给孟庆来闭关做项目,他去哪儿闭关,闭关多久,即便是出资人也无法多问——食得咸鱼抵得渴,一如始皇帝派徐福去问长生药,你既想求荒谬的长生,被“高人”趁虚而入骗了钱财也得自认倒霉。
处理方案当时管用,现在一并爆出来,便是冠以“失踪”的大谜题。
时下互联网终于在执行层面成为法内之地,但拦不住人们看热闹的本性。世人不爱锦上添花,喜白璧微瑕,亲眼看神话破碎、无价珍宝粉碎,方是喜闻乐见的盛宴。
于是短短一时间,“绝世女A”、“少年总裁”、“千亿继承人”便沦为“失踪案容疑”、“弗兰肯斯坦”、“财富遮天蔽日”……用词模糊,指向性明确。
吃瓜群众参与及制作年度劲爆热点,纷纷点名网警,收不收失踪举报。
林鸥拍案而起:“他们是想把事情闹大,查屠宰场!”
屠宰场怕被查吗?
当然。
非人员工们尽管有了身份证件,可非人们不经事,但凡有一个没关紧口风,或者紧张的时候暴露原形,该如何收场。
桩桩件件积摞,无论如何粉饰太平,很多事都和小池总存在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确实存在着关系,观者纷纷扰扰是吵闹猜测,真相自己最清楚不过。
“所以你才让阿植、让我们跟你保持距离?靠靠靠!那我不是坏事了!”
后一句,林鸥是吼出来的。
她倒想扯着在漩涡中心沉睡的小池总的耳朵,喊一句“你怎么不早点跟我说!”
或者,直接问她“你为什么故意把屠宰场牵扯到集团纷争”。
说对面有备而来,掌握大量一手信息不假,可只用了一年便在亿城集团扬名立威的小池总又不是咸鱼。
照她的手段,她满可以干干净净把屠宰场摘出来。
除非——
她到底要做什么?
林鸥忽然心底发寒,再看一眼仍在滑动的页面,她合上笔记本,想把不好的猜测,和所有引发猜测的来源关在一方屏幕,关在瞬息万变、澎湃浩瀚的另一个世界。
语言直播的进度报告催眠了池渔,让她越睡越深。敲键盘拍桌子的响动未能唤醒她,就这一声轻响,她忽地一抖,差点儿从沙发上滑下去——陶吾自然不会让她落。
她转转脑袋,眼皮不着力似的只睁开一小半,迷迷瞪瞪又软软地瞧林鸥一眼:“我好困啊姐……”
林鸥顿时心软。
站在下属或者合作伙伴的角度,小池总杀伐果断,赏罚分明。
有个活体永动机般的老板,疲累难免,但方向明确,不会做无用功。累有所获疲有所偿,奉若少当家不是没有道理。
可站在姐姐的立场……
安导问小池状况,是因为她亲眼目睹魔物附身孟庆来连吞三名活人,因此产生创伤后应激障碍,她正视了自己的心理障碍,并积极寻求帮助。
状态好转,对介绍医生给她的小池总感激之余,也多了疑问。
天助镇之旅对参与者多多少少都产生了影响,小池呢?
安导最了解小池对陶吾近乎依恋的情感,或者说陶吾对小池近乎安慰剂的作用。
她全身心投入在争权夺利,可以说受刺激,也可以说是障碍的一种表现。
两种,林鸥都不乐见。
但她又不想说什么。
能说什么呢?
只好去做,用行动分担哪怕些微的压力。
林鸥吐出一口气,知道自己是被一句“好困啊姐”戳中了红心。软了,化了,便不可能道出“希望你们都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她抱起笔记本往外走,忍不住抱怨:“都什么时候了,还睡,还睡!”
门应时而开。
开门的扇形辐射到沙发,林鸥随着扇形回视。
陶吾刚从池渔耳旁拿开手,显然是帮她捂住一句抱怨,护她安眠。抬头和她碰了碰眼神。愿意彰显自我时,这位有来头的“陶吾大人”有种清凌凌的神采,澄澈却也冷峻。
礼貌性地对视一眼,接着移向门口:还不走?
林鸥一步跨出去,摇摇头。
——罢了,她想做什么,谁拦得住。
而后,随着步伐,脑袋微微一点。
——放手去做吧。
门扉徐徐关闭,林鸥忽然想起什么,从门缝递进一句:“快过春节了。”
*
“除夕夜,年夜饭。池家惯例。去年我报了肺结核。今年肯定得去。”池渔又打了个呵欠,她很困,但不是长期过度透支精力的反噬,而是春日和风暖阳,烘得人只想沉迷黑甜乡,捱不住便又一头歪向陶吾。
“为什么你在身边我就老想睡觉?老实交代,是不是……”视线从下颌勾连到颈部,线条自是无需赘述的优美,她用指尖戳了戳外露的锁骨,手一滑,抵进锁骨窝,“采我的阴补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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