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三点半,宿舍门口。
夏安从包里拿出钥匙,轻轻捅进锁眼,推开门时,房间却还亮着灯。
研究生宿舍是公寓式的双人间,条件很好。
“怎么还不睡?”夏安轻轻把门带上,柯若初这会儿还坐在书桌前,支着脑袋望向夏安,顶着两个黑眼圈,都快成国宝了。
“你没回来,我睡不着。”
“我不是说了没事,不用担心。”
柯若初起身,在夏安身上闻到酒味,她皱起眉,“你是不是还在那里兼职?”
夏安没有正面回答这个问题,“你快睡吧,我去洗澡。”
“夏安——”柯若初说话一直是细细软软的,今晚突然硬气了一把,然后马上又软了下来,“你能不能别再去那边了?我觉得怪危险的……”
上回柯若初铆足勇气去夜色找夏安,一进去,差点没被那群群魔乱舞的人给吓出去,她看夏安在和人喝酒,那些男人一个个都眼神色-眯-眯的,她就害怕,万一出事了怎么办?后来夏安再晚归,她都睡不着觉。
“没事,我有分寸。”夏安还是这句话,她知道柯若初是担心自己,自己还总是晚归打扰到她休息,心里挺过意不去的。
“对了,我这儿有一万块,你拿着给叔叔垫手术费吧。”
夏安掐了掐手里的包,转而轻松笑道,“不用了,手术费我这边拿的出,真的不用担心。”
“可是多点是点啊……”柯若初欲言又止,她知道夏安很要强,不管摊上什么事儿都想自己一个人扛着,还从来都没有一句埋怨的话。
夏安平时总爱笑,但越笑,柯若初就越心疼,作为室友,她最清楚夏安过得有多不容易。
“若初,你明天还得去医院,早点睡,不然身体扛不住的。”
“你还说我,你都多少天没睡了?”
“明天我会好好休息。”
柯若初又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早在填高考志愿前,柯若初就听说临床医学不是人念的专业,她还不信,结果现在念了临床八年制成为了她最后悔的事。
繁重的学业,各种技能考核,还要提心吊胆将来拿不到证,可以说从大一开始就没过过好日子。好不容易熬过了五年吧,现在研一更是累成骡子,除了要完成学校研究生课程,还要去医院规培,学校医院两点一线,一周七天,休假基本可以忽略不计。
就是在这种情况下,夏安还要去兼职,柯若初都怀疑她有分-身-术,否则怎么同时把这些做好?光是临床和论文就忙得够呛了。
系里其他人都羡慕夏安成绩拔尖,又得导师青睐。只有柯若初心疼夏安,没有分-身术,就只能牺牲掉睡觉的时间,好几次,她都看夏安晚上四点回来,睡两三个小时,又去医院上班。
夏安和柯若初都在长南医院规培,夏安现在轮转在心内科,柯若初在急诊科。柯若初庆幸夏安不在急诊科,急诊科简直是噩梦中的噩梦,按夏安这种生活节奏,非得猝死。
次日,难得的休假,夏安一觉睡到傍晚,都不知道柯若初是什么时候离开宿舍的。
一直到晚上,柯若初给她发了个哭脸表情包,说是晚上要通宵值班,今晚不回宿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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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柯若初不一样,从高一开始,夏安的目标就是医大,将来成为一名医生。这么多年,她一直在往自己的目标走,虽然过程坎坷了点,好在也尽人意。
扎上头发,穿上白大褂的夏安,给人完全是另一种感觉,尽管同样是化着淡妆,但同在夜店里的她,判若两人。
午间休息,夏安经过心内住院部长廊时,看见一位年过七旬的老人,正坐在长椅上兴致勃勃拿着手机玩自拍。夏安在老人身畔坐下,“奶奶,今天真漂亮。”
“我平时不漂亮吗?”头发花白的老太太放下手机,佯装不满朝夏安说道。
“嗯,我的意思今天特别漂亮。”夏安笑着在老太太身旁坐下,像哄孩子一样夸着,“口红好看,这个色号特别适合你。”
“小夏医生,陪我玩翻花绳吧。”
“好呀。”
人到老年,慢慢,会活得越来越像个小孩。
许多人不喜欢医院的氛围,太残酷,太压抑。夏安倒不这样想,医院反而是她觉得最有希望的地方。
就像眼前这个有趣的老太太,她叫梁素,即便知道了自己生命所剩下的期限不多,可依旧乐观。会和年轻人讨论口红色号,会给医院的流浪猫喂零食,会跟小孩子们玩些傻乎乎的游戏,乐此不疲。
一个人一帆风顺,他笑,这不叫希望,一个人历经坎坷,他笑,这才叫希望。学了临床以后,夏安越发这样觉得,真正意义上的治愈实在太少了,大部分情况下,都只是朝着希望在努力。
中午的太阳很大,晒得地面发白,夏安眯了眯眼望向走廊外的大梧桐树,枝繁叶茂,郁郁葱葱,还是夏天的感觉。
夏安刚好是夏天出生,取名“安”。
只可惜,未能如愿。
望着被风吹得簌簌作响的绿叶。
叶……
夏安发了会儿呆,心血来潮想着,还能遇见她吗?想到她,夏安就想到那晚的误会,有点囧,她不会真把自己当成……干那行的吧?
“小夏医生?该你了。”
“噢……”夏安回神,低头看着梁老太太手中的花绳,她无奈笑道,“奶奶,这个我不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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