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的是位好大夫。
然而……那药膏又作何解?
这是唯一令卫初宴不解的地方。她本来猜测,若那药膏的来历真的有问题,那么在她拜访以后关大夫应当会联系让她送药的人才是,然而,她隐于一旁观察许久,却没有见到大夫有别的动作。
就是看诊而已。有人来,她便看诊,没人来,她便坐在大堂中看着学徒做事,偶尔也唉声叹气。她以前不这样,卫初宴直觉这与自己有关,然而还没等她观察出个结果,夕阳便落山了,保康堂关上了大门,将卫初宴的视线隔绝在外。
也是第一次做这种事,卫初宴有些紧张,这时关大夫背着个老旧药箱出来了,身边带着她的小徒弟,卫初宴立时绕到了一旁的大榕树后,借着树干遮住了身体。
这边,关大夫她们走过卫初宴身边,一路说着话往前边走了。卫初宴犹豫了一瞬,还是跟了上去,她想要知道那药膏究竟是什么意思。
跟了一路,阳光渐渐成了深橘色,街上的行人也少了,大约都各自回家吃饭了,街道的两头靠近民居的地方,还经常传来喊孩子回家吃饭的喝骂。卫初宴听着这声音,笑着摇了摇头,在转过这边的街角时,却陡然发现本来应当出现在下一条街道上的关大夫二人不见了踪影。
怎么会?
卫初宴茫然地左右看看,都没有,她于是转了个身,裙摆因而划过了几道轻柔的涟漪,她不知道自己又在不经意间成了路人眼中的风景,提裙往关大夫她们前行的那个方向跑去,然而纵然下一条街也已走完了,却还是没有望见那师徒两的踪影。
心中划过一丝浓重的失落感,又因不必再继续跟踪别人而生出一股轻松来,卫初宴停下脚步,不再前行,而是慢慢地往回走去。
海棠应当已做好了饭菜,正在家门口探
首四望吧?早跟那丫头说过了,不必总是这般,然而海棠仍然改不了这毛病,总要等她回去才肯进屋。
走着走着,卫初宴不自觉地一笑。
她离开后不久,临街的一个糕点铺后,悄无声息地转出几人来,其中就有卫初宴跟丢的关大夫。
“卫大人已起了疑心,你们之后要小心些了。莫要让她发现了你与宫中的联系。”原来,是赵寂的侍卫发现了卫初宴,便提前来到这里,趁着那点小间隙拉了关大夫和学徒进铺子。
关大夫谢过他:“我知道了。唉,没想到这位卫大人如此敏锐。”
她感到一阵后怕,贵人费尽心思地掩藏自己,她却差点将贵人的来历暴露了,唉,唉!
走到家门口时,果然看到一个四处张望的人影,其貌不扬的小丫头看到了她,欢呼着朝她跑来,脆声叫了声“小姐”,而后跟在她身后往家里走。
卫初宴回头看看,温柔浅笑,如同春花开在月光下:“又在这里等。若我很晚才回来呢?你就饿着肚子等着?我早说过了,家中就我们几人,没有那许多的规矩,我不回来,你们就先顾好自己,不必总等着我。”
她大约不知道,她一旦这样温温柔柔地和人说话,话里话外又是关心与体贴,便很容易令人生出一股甘愿为她而死的感动来。
海棠笑呵呵地应了,暗地里趁着自家小姐不注意,悄悄擦了擦眼泪。
海棠这是第一次被卖去做奴婢,其实很是做过一番准备,她从前听村里人说过,有些老爷夫人就很喜欢磋磨下人,莫说责骂,毒打也是有的。又说还有那好色的,连下人也不放过,占了身子给了名分还算好了,怕的是那种抹嘴便不认、甚至一次次地欺负直至将人害死的。
还有许多许多的可怕传言,因此海棠原先被买走时,还偷偷想过要是实在过不下去便撞死,却不知道,原来被买走后,还有可能过上从前全然不敢肖想的天堂般的日子。
在卫宅,她有干净的新衣衫穿、有饱饭吃,也不用做重活累活,那些,许匠他们几个力气大的总是顺手就给做了。而小姐却总是很忙,她每天中午去给小姐送饭,到了晚上,则盼望着小姐回家吃饭,久而久之,便养成了在门口等待的习惯,偏偏小姐还觉得她这样辛苦,总劝她莫要这样。
其实哪里会累呢?
这样的好日子,海棠过一百年也嫌不够呢。
……
翌日,卫初宴回到御史台做事,这一回来,她才得知了一个大消息——陛下的第一次花青期到来了。
因着这个“大喜事”,朝廷休朝七日,以便使天子从容渡过这一次的花青期,因此,卫初宴即使回来了,也还是很清闲,都没有早朝,自然不需要她去守在宫门前监察百官。
这真是件大事。
卫初宴自己花青期期间是足不出户的,或者说是不离开床还恰当一些,竟到了陛下休朝的第四天才知晓这件事。
“听说,为了提前将家人安排进宫,以便陪陛下渡过这第一次,徐老和于大将军还打起来了,结果却是一个都没能送进宫,陛下下了旨,道是还未大选,宫中就不进人。”
御史台中,最不缺的便是消息灵通的言官,他们原本就凑在一起说事,卫初宴过去了,与他们打了个招呼,便自然地融入进去了。
倒是又听到了许多密辛。
譬如陛下更爱女子,第一夜幸的全是女子、譬如陛下罚了敢偷入帝寝宫的宫人、譬如陛下已秘密接了她的那位表姐入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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