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一旁的雅座里,却没有这般轻松快乐的氛围。
卫初宴打过招呼后,袁柳儿只轻轻地唤了声:“卫大人”,便不开口了,只神色复杂地看着她,像是有千百斤的石头压在心头一般。
卫初宴不解,明明离去之前这姑娘还鼓起勇气唤过她“初宴”的,怎的一年过去,还活回去了呢?这个样子,仿佛她们刚刚认得的那个时候了,不,比之那时候还疏远。
“袁姑娘,你怎么了?你怎的忽然便开酒楼了呢?又为何要从我府上搬出来呢?可是在我家住的不习惯?又或是遇上了什么事情吗?”
虽然有些优柔寡断,但是卫初宴不是个特别扭捏的人,如今见面了,她就将心中的问题一一问了出来,指望袁姑娘解疑。
袁柳儿听了,神色愈发复杂起来,她看了卫初宴许久,避开那些问题不答,只幽幽说道:“是呀……好久不见了。大人定是吃了很多苦吧,妾身看你瘦了许多,瘦了、也不似从前那般雪白了,总在日头下走吗?”
卫初宴知道自己的确有了些变化,心中其实也难受过,哪个女子不爱美呢?她这样定然是不太好看的,她也知道,不过她已在调养,瘦了可以补回来,至于皮肤,她只要不经常晒太阳,不出几个月,应当便会白回来的。
但是,现在的问题不是这个,而是……
“苦倒是不苦,说累也不是很累。初宴这次出门,实则学到了很多,日子过的很是充实。”含糊地与袁姑娘说了说这段时间的经历,自然全是杜撰的,现在还不能说,等到战争胜利,她才能将自己过去一年究竟做了什么事说与人听。唔,到那时其实也不必她去说了,这样的事情,必定是会迅速在官员中、在整个长安城甚至天下间传开的。
宠辱不惊地想了想之后的事情,卫初宴又将心思收回来,问道:“袁姑娘还未解答初宴的疑惑呢。初宴确有做的不好的地方,离开一年也没有与姑娘联系,也许使得姑娘心冷了,这是初宴的不适,但是初宴当时公务缠身,确实不太能够顾及到这些,如若袁——”
话还未说完,卫初宴便见袁柳儿抹起泪来,那眼泪如雨线一般,一出来便止不住,卫初宴有些手足无措,连忙拿了手帕递过去,袁柳儿见状,却躲了躲,不去接那帕子,而是自己掏了手帕来擦泪,好似恐惧着什么一般。
卫初宴僵了一下,将手帕收了回来。袁柳儿哭了许久,抽抽噎噎的,连个话也说不了,卫初宴在一旁看着,也不好再说什么,便安静地等待着,时不时安慰两句,发现这样反而会起反效果后,她便不说话了。她不出声以后,袁柳儿终于平复了一些,眼睛不再模糊了,她又看着卫初宴,又是那复杂难明的眼神。
“大人是不是很好奇柳儿为何忽然就开了酒楼?”
卫初宴点一点头,也不敢说话了,生怕一出声袁姑娘就又掉眼泪。
“其实还是要感谢大人你的,若不是大人出了银钱为我赎身,我不会有积蓄来开这个酒楼。”这当然不是实话,但是袁柳儿只能这样说。那位贵人不希望她再同卫大人有交集,给了她许多的银钱、又为她家里人赎了身,她感激不尽,也知道自己单靠卫大人是无法将她们这一家子都拉出泥潭的,而那位贵人却帮她做到了,她又有什么理由不去听贵人的话呢?
原本,她救下卫大人,不是也抱着让卫大人救她父母兄长脱出奴籍的心思吗?卫大人能力有限,救不了那许多人,她本想徐徐图之,然而卫大人离开以后,却忽然有那样的一个馅饼砸下来,她又如何能够不去咬呢?
第52章 雀儿
“柳儿开了这家酒楼,有了安身立命之法,渐渐地,想起从前的那个自己,反倒觉得陌生。柳儿知道大人重情,说要娶柳儿,也是为了报恩,柳儿也想过了,大人将柳儿赎出来、又对柳儿多有照拂,若单单只是还恩,柳儿以为,您已经还清了。”
茶汤清清,卫初宴的对面,并膝坐在那里的女子显得娴静极了,她勉强对卫初宴笑着,眼眶因为哭过而通红。
果真如此,原来袁姑娘真的不愿意与她成亲了。自己的猜测成了真,卫初宴倒没有特别伤心,只是……她还是怀疑袁姑娘身上出事了。
“袁姑娘,你是不是有什么难处?”犹豫再三,卫初宴还是问出口了。实在是不能让她不多想,这姑娘一年前还隐隐约约对她表达过爱意,纵然人心善变,可短短一年的时间里,真的会变化的如此之快吗?而且刚刚袁姑娘分明还哭了,若非心中有事,又为何情不自禁地哭泣呢?
她的追问令袁柳儿霎时又有了泪意,袁柳儿急忙低下头,揉了揉发酸的鼻子,将那泪意止住,轻柔而坚决地道:“真的没有。大人莫要多想,这是柳儿自己的决定。柳儿已想的很清楚明白了,大人不必再在柳儿身上劳神了。”
她端起酒杯,做了个请的动作:“这一杯茶,便当作是酒,柳儿敬大人一杯,祝贺大人回到长安。”
卫初宴本来还想问的,然而袁姑娘已不愿再继续这一话题了,她也不好去逼问,便也端起了酒杯,与她碰了一下,喝掉了。袁柳儿又给她倒了一杯茶水:“这第二杯,柳儿敬大人官路亨通。”卫初宴又与她碰了。
然后又是一杯。
“这第三杯……柳儿敬大人的情深义重,愿大人早日寻到红颜知己。”袁柳儿说着,又是勉强一笑,她可能也不想让自己这般难看的,只是实在藏不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