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白了薛书雁的意思的杜云歌一下子就又脸红了,却不知道是被自家师姐的夸赞给羞得脸红的还是被这碗红油抄手给辣的,她自己也很会找理由,指着碗里根本就没多少的红油,理直气壮地说:
“太辣了,辣得脸红,遭不住。”
薛书雁:好好好你说什么我都信。
任劳任怨的薛书雁便用自己的勺子开始一点点把杜云歌碗里的辣油给撇出来,杜云歌看着薛书雁这么认真,反倒自己先不好意思起来了,赶紧把自己碗里的抄手往她那边多拨了几个,没一会儿就在她师姐的碗里堆了座小山出来,才心满意足地点了点头,好像完成了什么了不得的大事一样。
跟她们共处一室的客人们只觉得坐在这里继续吃也不是——空气中飘荡着的都好像不是抄手味儿了,是腻的要死的甜味,但是如果立时就起身离去更不是了——抄手没吃完多浪费,便如坐针毡地吃完了自己的那一份,赶紧匆匆离去了,就好像坐在一旁的那俩姑娘是某种会吃人的猛兽一样,走得要是略略慢了那么一步就要当场死无全尸了。
薛书雁和杜云歌这俩人可没觉得自己的行为多有问题。就在两人都吃了个七八成饱后便齐齐放下了筷子,因为今晚要夜探的话不能吃太多,否则真气运行便会有凝滞之感,正在她们结账的时候,突然听见从街对面的古玩字画铺子里传来一阵喧嚷吵闹之声:
“拿着这么个破玩意儿就想来卖钱?呸!那印章我一看就知道是假的!”
“你连你大爷都敢骗?日你个仙人板板,也不打听打听这条街上最火眼金睛的人是谁?”
“你这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胆大包天不要命了,什么叫关公面前耍大刀?这就是!”
杜云歌一开始无意掺和这些普通人之间的争执的。薛书雁付完了账之后,她便要拉着薛书雁走了,等到个没人的僻静之处再用轻功一路纵跃过去,查探一下那座荒宅到底怎么回事。但是她们刚一转身,便听见那位被从店里给直接打出来、一骨碌地沿着台阶摔了个头破血流的书生打扮的人哭喊道:
“这真是妙音门门主杜抱琴的真迹啊!”
他哆哆嗦嗦地紧抱着怀里的那个长条匣子,声嘶力竭地恳求着那一群从台阶上俯视着冷笑而对的人们,道:
“各位大老爷就行行好,再看一眼——就一眼!这是我祖上传下来的好东西,要不是我母亲病重之下需得用百年老参这样的好药,我也不会偷偷把家传的宝贝拿出来卖的哇!”
那帮古玩字画的老板纷纷冷笑:“别扯了。谁不知道妙音门初代门主杜抱琴琴棋书画无所不精,你再看看你怀里这玩意儿究竟是个啥?”
“说这样的画是杜抱琴的真迹,你也不怕烂了舌头?!”
本来还在看热闹的人一听,竟然有人要用赝品谎称是杜抱琴的真迹,便纷纷唾弃着离去了。等人都散得差不多了之后,这书生还在那里呆呆地看着手里的画,嘴里还在难以置信地嘟哝着“这的确是杜抱琴真迹”的时候,就感觉有人——不,有什么冷冰冰又硬的要死的东西戳了戳他的肩膀。
他转头一看,便被站在他面前、手里还拿着把长剑的高个儿姑娘给吓了个正着:
像他们这样的平头老百姓,最不愿意和江湖人扯上关系了。江湖人个个都仗着自己身怀绝技,天天飞来飞去的,完全没有把王法放在心上的意思,要是有人挡了他们的道,便保不准要当街行凶!
书生赶紧一叠声地告饶,抱着自己的画就要溜了,然而就在这时,有道相当柔和动人的声音从这持剑女子的身后传出来了:
“诶,我看看你的画儿。要是好,我就买了。”
这书生大喜之下,也顾不得持剑女子那似乎要把人给冻成个冰坨子的眼神了,赶紧把画展了开来,赧然道:
“虽然、虽然不好看了点,可这的确是我祖上传下来的东西。姑娘,姑娘要是识货的话,随便开个价,有个一两百银子的的我就卖了!”
杜云歌在看到那幅画之后当即就僵在了原地。书生一看她的反应,和之前那帮人一开始的反应没什么两样,心下便大大怆然,觉得这姑娘肯定也不会买了。然而杜云歌在沉默了半晌之后,直接就从手上撸下了她戴着的那只帝王绿的翡翠镯子,道:
“……是挺丑的。但是倒也丑得别有一番风味。”
“这镯子买来的时候一千五百两白银,是前朝宫中的式样。你拿去随便当罢,就算碰上顶顶黑心的商家,也能当个五百两往上。”
这书生大喜之下把画往杜云歌的怀里一塞,连声道谢“大恩人定然好心有好报”,便冲着不远处的当铺冲过去了。薛书雁心下好奇得很,便问道:
“有多丑?”
杜云歌默不作声地把画一展,当即便让薛书雁也说不出话来了:
上面画了个小狸奴。还是神似刺猬的狸奴。作画之人看来是想把狸奴身上的毛绒绒的一身好毛皮给画出来,无奈功底不够,没画出那种毛绒绒的感觉,倒是画出了刺猬的感觉来了。
要不是旁边有首题诗——整幅画上下也就这个字挺对得起“杜抱琴真迹”的名号——明晃晃地写着陆放翁的“溪柴火软蛮毡暖,我与狸奴不出门”,还真看不出来这是只狸奴!
薛书雁发自内心地点评了一下:要她来画的话,她可能都要画得比这个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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