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抓几副药。”老头子说着将手里的药方递上去,一边闲话道:“这位小兄弟看着面生,听口音应该是外乡人吧?”
“在下不是本地的。”年轻人看着方子,一边开屉子找药,“地锦草一两,陈槐花五钱,白头翁,三钱……”
这年轻人手脚麻利,一边称药捆扎,一边拨弄着算盘,“地锦草一文一两,陈槐花,四文一两,白头翁,白头翁一两九文,侧柏炭……四下五去一,七上七,七去三进一……一共是一百二十六文钱。”
“嘿,还挺利索的。”老人说着掏了一串铜子。“你再数数。”
年轻人伸手扫了扫,然后微微笑道:“正好够数,老人家您慢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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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月初十边的时候,正是何管家带着人忙着各处查账收账的时候,人一少,整个秦府就清静了很多,西院南院这边一向不太热闹外,东院自从秦大小姐回来后这几天也是安安静静。而前院里,就剩了几个当差的小厮留在府里。
因为人少,留在府里的杨实这几天便还要去后院帮着喂马。
这天傍晚,等他洗了马槽回来时,竟看见阿升在等他。
“兄弟,你去做什么了,等了你半天。”说着阿升一把扯住了他,“走,上我屋里喝酒去。”
“什么好事?叫我喝酒?”
“哪有什么好事,咱们兄弟就一起随便坐坐喝杯酒。”
……
左边跨院的一个小屋里,一张方桌上摆着荤素几碗菜,两人进来后面对面坐下。
“来来,咱们边喝边聊。”阿升倒上两碗酒,“今晚兄弟我正好没差使,咱们一醉方休。”
杨实推辞不过,只好接过了杯子。
“来,吃菜吃菜……”
闲聊了一会儿,已是几杯酒下肚。
酒意上头,阿升开口道:“兄弟,咱俩进秦府也有好几年了吧。”
杨实点点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六七年有了。”
“唉!”阿升抿了一口酒,“俗话说得好,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别说咱们这种人了,就是府里的大小姐,金枝玉叶,那不一样有为难的事么。”
杨实一向不喜欢议论这种闲言碎语,只好自己默默吃酒吃菜。
“诶,你是不知道吧?”阿升凑过来道:“前些天,你猜谁来过咱们府里了?”
“谁?这我哪猜的着。”
“嗐,就说你猜不着……来的,是咱们府里之前的姑爷,京里那位。”
杨实着实吃了一惊,“这,这话当真?那怎么也没见着人啊。”
“这你就不知道了,咱们老爷要想认这位姑爷,那还用得着棒打鸳鸯么?那姑爷特地赶在小姐回来前和老爷见面,就是想把事情先解决好。不过人算不如天算,咱们老爷始终没同意,到最后,姑爷还是被赶走了。对内对外,反正我们这些知道的,都不能和人说起这事。”
看来这阿升酒喝多了说话漏了嘴。杨实赶紧替他倒了一杯酒,“来,这酒不错,咱们再干一杯。”
……
“那,那姑爷现在去哪了?你知道不知道?”
“嗯……现在么?应该还在这贇州城里,因为最后走的时候,姑爷就说了,就算不能厮守,她这一辈子都不会离开小姐太远。”
杨实怔了怔,照这样子,那姑爷还真是可怜。
又陪着阿升喝了一回酒,杨实这才起身回去。
外面夜幕低垂,只有头上一片星光。杨实在花园里站了一会,便转身大步朝东院走去。
天上星光璀璨,秦府东院那边,已是远远近近亮起了灯笼。
院里有丫鬟坐在树下乘凉,天气热,正房两扇窗户大开着,秦玉甄一身紫罗凤裙弱质纤纤坐在灯下,正望着窗外一摇一晃地打着扇子。
夏日的晚上,除了树上几声蝉叫外,这屋里屋外显得格外静谧。
秋纭点了香进来,一边唠叨着:“卉儿这丫头,东又不着西又不着的,这会又不知跑去哪了。”
秦玉甄停住扇儿问她:“小少爷睡下了没有?”
秋纭放好了香,回说道:“刚刚哄睡下了。”
“那倒好……”
窗外的墙根下,正开着成片的海棠,秦玉甄一边扇着扇子,一边道:“也不知道京城里那些海棠落了没有?”
等了一会,又自言自语道:“也许长在井边的花儿开的长久些也没一定。”
秋纭不知道为什么小姐这么爱看海棠花,才要说话,就见外边一个丫鬟忙里忙慌跑了进来,“小姐,小姐!前院有个小厮要见你。”
秋纭顿时俏脸一沉,“做什么急慌慌的,都什么时候了,谁还这么没个眼色,还不打发人出去!”
丫鬟委屈道:“可,可他说有很重要的事,一定要当面和小姐说。”
“是么?他叫什么名字?”
“嗯,他说自个叫杨实,在前院当差的。”
秦玉甄站起身。
“让他进来说话。”
……
前院的外书房里,坐在太师椅上的秦仲崑神色宁静。刚换了身衣裳的阿升正恭恭敬敬站在地下。
“老爷,事我都办好了。”
“……”
“按您的意思,那些话我原封不动都告诉了杨实,他出去的时候,我是亲眼看着他去的东院,说不定,这会小姐也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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