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羡舒有些意外,她虽然肯定也是熟悉刘仪伟的,但平时并不爱跟这些刑事案件,所以跟这位大队长说不上有多熟,这么突然被点到,心里其实也有了几分猜测。
她弯腰进去的时候,周刘云也掂着摄像机跟上,孟羡舒却拦了他一下,有考量道:“不要跟。”
刘仪伟则是回头说:“不,跟着一起。”
孟羡舒和周刘云同时愣了一下,立即同时上车,留一帮记者和摄像在身后面面相觑。
上山的路上刘队再次把情况说了一遍,只是简略了很多,重点嘱咐孟羡舒和周刘云,“你们在旁边做出记录和拍摄的样子就可以,尽量不要说话,明白吗?”
孟羡舒眼睛望着窗外嗯了一声,周刘云点点头。
天色愈发阴沉,但不太亮的光线还是从林叶间斑驳投了下来,在人脸和地上落下朦胧的光影。
这种场合下的重逢,也不知道该说巧合还是确实有什么缘分。
宋端靠在树上的身形一动未动,目光穿过了很多棵树静静投在孟羡舒脸上,孟羡舒却没有跟她对视很久,挪开后就跟旁边的周刘云说了两句什么。
这会儿谁都没有心思说闲话,在程勇的情绪快要到达暴躁边缘的时候,宋端接替站到了谈判专家的位置,孟羡舒和周刘云也在不远的地方架起了拍摄设备。
程勇很谨慎地在帘幕后不同的位置一闪而过,他并没有怀疑孟羡舒的记者身份,却向宋端确认:“你真的是教育局的人?”
宋端只简短说:“我十天前见过你,在教委门口的石楠树下,你穿着蓝条纹的衬衫和褐带凉鞋,举着牌子。”
孟羡舒忽然看了她一眼。
程勇立刻就打消了怀疑,但在他说话前,宋端出乎所有人意料地张口先说:“你想怎么样?”
刑侦队长忽然凝起表情,握紧了通讯器。
在谈判中,这种行为显然意味着将主动权潜移默化地交到了对方手里,程勇本来就等着她问出这句话,所以这么一来反而有些犹疑,尽量判断着对方的意思说:“我要我的两个女儿今天就能上学。”
但宋端显然并不是为了给他送菜,所以在程勇话音还没彻底落下的时候,就毫不犹豫地说:“那不可能的。”
就好像这两句话只是过个台词一样,让对方知道没有讨价还价的余地。
气氛陡然一凝,程勇声音厉了起来:“你是什么意思,不在乎这一车……”
“意思是报名没有那么快,至少明天才能上学,今天不可能。”宋端面不改色地说着最没厘头的话,程勇反而愣了愣。
“那你是答应我的条件了吗?”他小心地问,唯恐落入了对方的什么圈套。
“不是我答应了你的条件,而是你们本来就有上学的权利,这是□□赋予公民的。”宋端说得很慢,观察着大巴车,“但是我需要先确保人质的安全和情况,接下来才有商谈的余地,你可以先让车里的老师跟我说话,确保孩子们现在都是安全的。”
程勇有半天没有出声,宋端立即顺着问:“老师受伤了是吗?”
随车的女老师是受伤了,程勇最开始就用准备好的刺刀刺了她一下,然后用买来的手铐将她拷在了座椅上,这会儿应该是有些失血过多。成年人毕竟比孩子难控制的多,无法被恐吓住,他不敢冒险。
而整辆车被遮得严严实实,外面的人并看不到里面的情况。
宋端再次说话:“我再强调一遍,在事情没有发展到实质性的不可挽回前,在所有人质没有切实受到生命伤害的情况下,所有事情都有转圜和可商量的余地,所以确保人质的安全非常重要,有一名人质出事都不行,要不然我没有再跟你谈下去的必要。”
也许是她的语气太过强硬,程勇心中的焦虑陡增,他心乱如麻地踢了下因失血过多已经有些神智恍惚的老师,咬牙大声道:“你要怎么确认?”
宋端神色未变,姿态却放软了几分,好像见好就收一样,有商有量地说:“这样吧,车子现在不能失衡,有两个方法你可以选。第一,你可以任意指定一个人把受伤的女老师换出来,同时留在车上以便随时确认孩子情况。第二,我们直接派个医生过去暂时急救,也尽量选女医生,不会对你造成威胁。”
刑侦队长立刻通过通讯器联系山脚下,选一名女医生上来。
程勇却在考虑了几秒后忽然说:“不,你的方法我都不选,让她,让那个女记者带医药箱过来,先简单包扎,要不了命!”
宋端非常意外,这点出乎了她的预料,在她原本的计划里,程勇应该会顺便选择挟持她,而换掉女老师。
她忽然看向孟羡舒,原本毫无表情的脸几不可闻地紧了紧。程勇很可能持有刀和凶器,不管是谁,现在换过去都非常危险。
孟羡舒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被指定,但她镇定了片刻后,扔掉身上所有的钥匙和笔等尖锐品,接过警方递过来的紧急医药箱,抬步走向程勇。
宋端一直放在外面的手下意识揣进了兜里,很轻地互相拈了拈。
“走慢点!”程勇的脸又在狙击瞄准镜下一闪而过,然后很快抓住走到跟前的孟羡舒,把她扯上了车身的前半部分。车身虽然恍了一下,但平衡依然在。
原本的刺刀抵到了孟羡舒脖子上,她很快扫了一眼全车鸦雀无声但尚且完好的孩子们后,蹲下身给女老师止血和补充平衡溶液。这些都是常见的急救操作,她以前做一档救护车节目的时候认真学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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