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体凌空的那一瞬间,池慕云紧紧地抱住了女孩纤细的脖颈。她闭着眼,忍不住发出了小小的一声尖叫。
她听到路清明在她耳边笑了一声,就开始往上面走了。路清明的步伐很稳,一步一步地慢慢往上跨。
一开始池慕云还很紧张,紧张到大脑有些空白,慢慢地,她睁开眼睛,看着路清明的侧脸。
女孩低垂着睫毛,稳稳地走着每一步,胸口有节奏的起伏让池慕云感到了安全。
她静静地伏在女孩的背上,看到一颗汗珠从女孩麦色的肌肤上缓缓滑落。
似乎,这要比山上的风景要好看多了。
“都说要自己走上来,才算心诚,这样烧香才灵验。”池慕云轻声说道。
路清明笑了一声“云,我替你走了,不也一样吗?”
她把池慕云轻轻地放了下来。
大佛寺是个景点,正值清明节假期,游客很多。池慕云让路清明去排队拿香,自己则排队捐功德箱。
路清明最近实在太累了,池慕云便趁着路清明生日,劝她出来跟自己玩一两天。快要高考了,这边有为考生上香祈愿的习俗,池慕云便也带路清明来了这里。
“希望佛祖保佑小路,让她考试顺利,平安健康。”池慕云一边在心里默念着,一边小心地将香插好。
“从今天开始,小路十八岁了。”回去的路上,池慕云突然说道。
路清明点头“对啊,我是个大人了。云,以后你不能老把我当小孩子看了。”
这句话在她心里隐藏已久,可直到今天,她才痛痛快快地说出来。
池慕云弯起红唇微笑了一下,便转头看着窗外了。路清明凝视着她的侧脸,想起自己以前做过的许多傻事,说过的很多傻话。
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她开始意识到的——应该已经很久了——池慕云和她之间,横亘着一条永远都无法逾越的鸿沟。
她们之所以亲密,之所以疏远,都是源于此。
那就是斩不断的血缘。
哪怕她心里有再多的依恋,再多的喜爱,池慕云都永远站在鸿沟的另外一头,她只能远远看着。
就像几年前的那一天,那个并不圆的月亮下的拥抱一般,面对舅姥的质问,路清明也只能说……
“好冷啊,嘿嘿嘿。”
而不能有其他的拥抱的理由。
也许就是在那一刻,路清明开始长大了。
她终于开始变成了一个可以权衡利弊的大人。
她的那些情绪,就只能永远放在心里,或者在实在难以忍受的时候,以一种暧昧模糊的形式,不负责任地释放出来。
“今天是我们‘写作业小分队’最后一次因为学习的事情聚首了。来,干杯!”
还有三天就要进考场了,大部分学校都取消了晚自习的强制性,允许学生自由调整状态。“写作业小分队”这次的聚会地点是许雁枫学校的食堂内,因为这个食堂的考前伙食比较好,而且学校给每个学生都发了好几餐的餐票。
许雁枫一杯绿豆汤下肚,突然整个人都感伤起来。
徐琳琳瞥了她一眼。在她看来,许雁枫除了为她们的友谊有那么一点点感伤之外,大部分都是因为李燕远。
因为几天前李燕远出差去德国了,暂时没办法陪许雁枫。考试那两天,也是赶不回来的。
“我说你这人,看起来五大三粗……不对,”徐琳琳嫌弃之下用错了成语,“看起来挺女汉子的,怎么为了一个破事儿这么矫情啊?没我表姐你还不考试了?有这个功夫多背个公式行不行?……”
徐琳琳一开口,什么感伤的气氛什么毕业离别在即的淡淡忧愁……啥都没有了,只剩下唇枪舌战的硝烟味道。
王亚宁拽了一下徐琳琳的衣袖,徐琳琳这才翻了个白眼闭上嘴巴。
这次许雁枫居然没说话,沉默了一会儿说道“你说得对,我确实不该这么矫情。”
周浩宇打圆场道“行了行了,咱们这应该是最后一次一起写作业,那就,开始吧?老师说了,最后三天也不能松懈,就像一根弦一样,一定要绷到最后一门考试结束……”
路清明也点点头。
她会绷住的。
考试那天,天气阴沉,空气中飘起了雨丝。
池慕云为了避免堵车,直接和路清明住在了考点附近的一家酒店。凌素珍特意让吴阿姨过来,给路清明做饭。
池家人这么重视她的考试,这让路清明心里暖且沉重。
早上池慕云送路清明去考点,反反复复帮她检查了几遍。准考证,水笔,铅笔,橡皮,尺子……
“放松,别紧张。”
明明是池慕云比较紧张。
路清明是第二次见池慕云紧张成这副模样。上一次,还是路清明在火车站受伤那次。
“云,放松,别紧张。”路清明笑嘻嘻地看着她,大眼睛笑得弯了起来,薄唇勾出一个好看灿烂的形状。
“好,不紧张。”池慕云像是在对路清明说,又像是对自己说,“加油!”
或许池慕云的诚心被佛祖多少地感应到了一些,路清明在考场上平静且正常地完成了考试。
虽然中间有汗水把答题卡打湿的小插曲,但好在完美地解决了。
路清明走出考场的那一刻,心里又轻松,又沉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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