摸不着门路的自然是没有办法,可有门路又心思活泛的自然就不一样。
尚书夫人娘家小妹以嫡子自小体弱为由,央求姐姐把他接到福泽深厚的刘府寄养,六七岁就送来了,一住就是及冠。
最初几年,齐家表哥年幼,除却读书便只晓得玩耍,虽说和古灵精怪的月娘十分投缘,却并没有起什么旁的心思。
随着年岁渐大,十几岁的少年情窦初开,整日对着花容月貌的表妹,又有父亲母亲背后殷殷鼓动,自然免不了动了春心,得了闲暇便去惜春院寻月娘,变着法儿的哄她开心,两人算得上是一起长大竹马青梅,月娘也与他十分亲近。
这年,月娘正是十五好年华,齐家表哥带着她踏青赏桃花,趁着花好景美气氛佳,取了腰间玉佩赠她。
那年月,定情首选便是玉佩,戒指倒是不上台面之物。
那是的戒指又名经戒指,始于后宫,传于市井,是来了葵水不方便伺候夫君的妻妾戴在手上提醒夫君的,连配饰都算不上,更遑论用来定情。
月娘收惯了哥哥姨娘们送的小物件,倒也没甚在意,他送她就接,接过还品头论足了一番。
“触手温润,玉质清透,是块儿上好的羊脂玉,那我就勉为其难收了吧。”
道谢之语是绝不可能有的,她刘月娘从不知“谢”字为何,也从未说过。
肯收下这物件当真已是给足面子,绝不是骄矜或口是心非。
想她刘尚书的宝贝千金,刚落地就是五品县主全天下独一份的小福娘,什么没见过?区区一枚羊脂玉佩算得什么?真真儿是看在玩伴的份儿上才收的。
可刘月娘的玩伴又何止齐家表哥一个?
不提老尚书怕她寂寞专门找来的远亲表姐,单那二十一个哥哥哪个不是争着抢着带她玩儿?
这也就是他们年岁大了,各有各的忙碌,陪的时间少了些,不然哪儿轮的到齐家表哥领着踏青?
在月娘眼里,齐表哥和自家亲哥哥也没甚不同,总归都是哥哥。
齐表哥见她转头要走,赶紧上前一步拦着。
“月娘既收了这定情玉佩,表哥便当你应承下了,回头便找爹娘过来提亲。”
“提亲?”
刘月娘便是保护的如何妥当,好歹也是晓得成亲是何意思的。
“我不要成亲。”
“为何?可是表哥哪里做的不好?”
月娘摇头,“并非表哥不好,成亲实在无趣,还要辛苦主持中馈,还不得随意踏出府门,尤其尤其,还得离开爹爹娘亲,月娘才不要!”
“可你不能总守着尚书府,总是要出嫁的!”
“我才不要嫁人!我要一辈子守着爹爹娘亲,一辈子都不嫁人!”
月娘叉腰娇嗔,一双桃花眼映着满枝桃瓣,分不清是那桃花映艳了眉眼,还是眉眼撩红了桃花,施施然搅乱了少年本就荡漾的心。
齐表哥无奈笑道:“月娘还小,待你再长个一年半载,晓得了情为何物,自然会将孺慕之思朝后放一放的。”
“月娘才不会!爹爹娘亲永远是第一位!”
“好好好,第一位!可既然是第一位,想来你必然是要听姨母姨丈的,若他们让你嫁人,你当如何?”
“他们不会逼迫月娘!”
“可世俗伦常他们总是要顾的,没有哪家千金小姐过了十八还未嫁人的,大都十三定亲,十六成亲,便是遇上白事守丧,也拖不过十九,届时你又当如何?”
月娘生气了,掷了那刚刚收下的玉佩到他怀里,转身朝林外走去。
“收你块儿破不伶仃的玉佩唠叨我这么许多,我不要了!”
齐表哥赶紧追上,接连哄了几句,待她心绪稍平,这才循循善诱。
“我没有旁的意思,只是想说,与其将来你被迫嫁给一个你根本不认识的人,不如便嫁给我,咱们从小一块儿长大,我疼不疼你,你自当最是清楚,我绝不会如旁人家那般对你百般约束,你还是你,想如何都随你的意思。”
这个提议,正在气头的小月娘自当不予理会,齐表哥将那玉佩强塞进她手心。
“这玉佩你先收着,若你当真一辈子不嫁,那便罢了,若有朝一日家里逼你成亲,你便来找我,我自当八抬大轿迎你进门,许你一世无拘无束。”
这话听着还算熨帖,小月娘虽娇宠,可到底本性纯良,便没再过多计较,收了那玉佩,继续赏花踏青。
眨眼又是两年,过了二八是二九,一十八岁韶华愁。
不论市井女子亦或高门闺秀,过了十八还未定亲,那可真是要愁白了头的。
可小月娘不,她还是那个无忧无虑的小丫头,这年岁像是虚长的,她依然被保护的很好,不懂世事艰辛,不谙人心险恶。
她不愁,老尚书却是愁坏了,他疼宠闺女,怕她受委屈,不舍得她嫁到旁人家,思来想去,只有招上门女婿这一途可走。
可京中门当户对的人家如何会让自家嫡子入赘?偏庶子老尚书又看不上,这一来二去,越耽搁月娘年岁越大,真真儿就到了那愁人的一十八岁。
齐家表哥年长月娘两岁,也快到了及冠的年纪,及冠便是成人,齐家也是望族,不必辛苦科考,只待他成亲,随便拖拖关系便能为他在朝中谋个差事。
可就这成亲卡了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