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可……
还是给她留着吧。
顾二后背有伤,半趴在火堆旁,这一趴就是一日一夜。
月娘娇生惯养,不知雨天要提前捡柴焙在火堆旁,柴火用光之后,她直接续了湿柴进去,火自然没续着,扑腾了两下,灭了。
火堆一灭,寒气立马扑入洞中,月娘冻得打了个哆嗦。
她都这般冷了,何况还发着高热的顾二?
这可怎么是好?
雨渐渐有了停歇的迹象,可天色已晚,远处仿佛还有野兽在叫,洞里一片漆黑,只有火堆还明灭着一点星火。
黑暗中突然响起沙哑的呼唤。
“月娘……”
月娘一怔,赶紧回头摸索着握住了顾二的手。
“我,我在,我在这儿呢。”
“你的手……怎么这么冰?”
“你发着热呢,不是我冰,是你热。”
顾二没再多说,只沙哑道:“过来,我搂着你,暖和。”
发着高热,又怎会不暖?
月娘缩在她怀里,驱散了寒冷,心头五味杂陈,说不清是难过还是欣喜。
只觉得顾二傻,都烧成这样了,还惦记着怕她冷。
待她回了京,定要爹爹收她为义女,她要与她生生世世做好姐妹。
顾二烧了整整两天两夜,却并未耽搁赶路。
天一亮,她便挣扎着起身,由月娘搀扶着离开,走了整整五日才出了林子。
她们不敢找官府求助,怕惊动齐家表哥,依然绕路专走荒郊野岭。
途经村落,顾二用身上仅有的盘缠换了头老骡,又陪着笑好话说尽,让老乡附赠了半袋子红薯和两罐外敷内服刚够两天的草药,这才牵着月娘离开。
这一牵就是月余。
骡子小,载不下两人,除了中途顾二撕裂伤口险些又发起高热,月娘一哭二闹三上吊,逼得顾二骑了两日,都是月娘在骑。
她们一路风餐露宿,红薯吃光了便摘野果逮兔子抓山鸡掏鸟蛋,饥一顿饱一顿的过活。
去时盛夏时节,待再站在紫禁城下,已是深秋。
老尚书一听说女儿回来了,一路急奔迎到府门前,激动的老泪纵横。
得知顾二是女儿救命恩人,更是千恩万谢,丝毫不见高门贵胄眼高于顶的傲慢。
顾二详述了来龙去脉,包括下药一事。
老尚书心生疑窦,问起如何解得药?
顾二谎称自个儿本就是江湖中人,走南闯北,碰巧备了解药,并详述了解药配方,老尚书着人配来,果然不假,可依然对她半信半疑。
合欢散也算是天下奇毒,高门贵胄得其一二不算稀奇,可她一个走江湖的女子,怎会有此解药?
保不准,这药就是她下给女儿的,然后栽赃给齐家,好顺顺当当坐上刘府恩人的宝座,谋取好处。
说不得,她惦记的就是他们家的聚福鼎!
老尚书混迹官场近四十年,什么阴谋诡计没见过?如何会轻信她一个来历不明的女子?
他眼珠一转,笑呵呵着人赏赐顾二黄金百两,纹银千两,又赐了东珠翡翠绫罗绸缎。
这般大的手笔,三品大员嫁闺女也不过如此,真真儿称得上是“重谢”了。
却不想,顾二只要了银票,其余一概没要。
老尚书有些捉摸不透。
若她拂袖而去,一刻不留离开京城,那便是真的秉性纯良,是他误解了她。
若她假清高,拒不收礼,却又不肯离开,那便是有不轨之心。
再或者,她就是贪图身外之物,收下重礼离开,也算是两不相欠。
可她这收一点儿,留大半,转身就走又是怎么个意思?
刘月娘不过是进去沐个浴换身衣裳的工夫,顾二走了,不曾留下只字片语。
“她走了?”
“走了。”
“真走了?”
“真走了。”
月娘踉跄了一下,跌坐在太师椅上,神情怔怔。
“好端端的,她怎会不告而别?”桃花眼游移了下,“可是爹爹说了什么难听的?”
尚书夫人方才一直陪着女儿,也是疑惑不解。
“老爷真对月娘的救命恩人出言不逊?”
老管事赶紧替主子辩白,“老爷什么都没说,只是赏赐了她金银珠宝,她收了银票便走了。”
月娘呼地站了起来,“你说她收了银子才走的?”
“是是。”老管事一叠连声。
好容易到了家,她竟走了?为了区区赏赐,就这么走了?
什么待她好,说来说去,竟还是为了银子!
她怎么可以……怎么可以如此辜负她的一片真心?!
她原本还想与她义结金兰,生死不弃的!
这让她如何甘心?!
刘月娘转头就往外跑,老尚书和尚书夫人追在身后。
“你这是要去哪儿?月娘!月娘啊!”
天色已晚,繁星满天,深秋的夜有些冷,月娘却跑了满身热汗。
门房明明说她往东走的,怎的追了这么久还不见人?
丫鬟小厮跟在身后也是气喘吁吁。
月娘指道:“你们分头,把所有的客栈翻个遍!还有你们,把所有药堂找一遍!小莲,陪我去正阳街。”
京中繁华,不比小城只有初一十五才有夜市,这里日日都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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